「旋木」
連着玩了好幾個不用排隊的項目,大家都有些累了,找了家中國餐廳補充能量。最累的是小笛,沒吃幾口就趴在高幸懷裡呼呼大睡。
高幸要護着小笛,夾菜不方便,但是有溫讓在,她的碗就沒空過。
李聽墨三下五除二把碗裡吃得幹幹淨淨,朝高幸伸出手,“給我,我來抱。”
“算了。”高幸說,“我也吃得差不多了。”
“行,那我也不跟你客氣。”李聽墨打了個嗝,橫過手機,遞給溫讓,“哥,幫我把這一關也過了。”
“溫讓還沒吃完呢。”高幸說完才意識到有點不對。
溫讓倒不介意高幸替他拿主意,“待會兒幫你。”
李聽墨托着腦袋,瞧瞧這又瞧瞧那,“溫讓,為什麼你以前都不能玩遊戲,現在遊戲卻可以打這麼好?苦練了?”
“有時間也會玩。”溫讓說,“但不常玩。”
“我就說嘛,讀博壓力那麼大,你還有心思苦練遊戲?”李聽墨撞了他肩膀一下,“诶,你啥時候畢業?”
溫讓夾菜的手頓住,最後夾了個空,又收了回去,“不知道。”
“啊?”李聽墨說話不經思考,“你不會延畢吧?”
高幸瞪了他一眼,“吃飯呢,幹嘛說這些。”
“也是也是。”李聽墨開了把遊戲,嘴裡還念叨着,“我這不是太迷茫了嘛,我爸媽又不關心我的學業,我身邊除了你這個大學霸,其他大多都是些混子,你們知道的,丹麥人的福利又好,也不缺工作,工資也高……”
高幸聽着聽着,飯吃不下去了,幹脆放下筷子,調整了下小笛的姿勢,讓她睡得更舒服。
溫讓起身,走到對面,“我來。”說完,雙手抄過小笛的膝彎和後背,穩穩抱起。
高幸往旁邊挪了挪,騰出身旁的位置給他。
小笛睡得太熟了,口水都流了出來,高幸扯了紙巾傾身過去替她擦拭。
兩人挨得很近,溫讓稍稍低頭,下巴就能觸到高幸的發頂,他靜靜盯着她,原本漆黑如墨的發絲中間已經生出了幾根白發。
“高幸。”他輕聲說,“你有幾根白頭發,要拔了嗎?”
高幸把披散在後背的長發捋到肩頭,細細查看,“哪兒?”
“我幫你。”溫讓說,“你再稍微低下來點。”
高幸照做,溫讓将小笛籠在懷裡,騰出手,一手撚起白發,一手摁住發根,拔之前還不忘轉移高幸的注意力,“今天開心嗎?”
“開心。”
溫讓指尖用勁,稍稍一拽,一根白發落在了高幸掌心。
“诶,這就拔掉了?我都沒什麼感覺。”高幸笑道,“你真是拔白發的高手。”
“還有兩根。”
溫讓的手掌很溫暖,輕按住她頭頂。
對面,李聽墨已經輸掉了一把遊戲,正準備罵人,擡眼便看到這溫馨的一幕。
小笛窩在溫讓懷裡,臉頰睡得紅撲撲的。
高幸身子前傾,像是靠在了溫讓肩頭,而溫讓則垂着眼,認認真真拔白發。
李聽墨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還在念高中,溫讓已經大學畢業順利進入研究生階段,他在北歐的朋友别說大學生了,高中生的戀愛經曆都不少。可那次,他好奇地問溫讓,哥,你談戀愛了沒?
溫讓卻搖搖頭。
可是追他的人明明不少,他住的那個别墅區裡,好幾家千金都對他有意思,還有人看溫讓不好下手,就讓借住在溫讓家的李聽墨去打聽,溫讓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他真去問了。
溫讓當時怎麼說的來着:“沒有固定的标準。”
是沒有固定的标準,還是……隻有一個固定的人?
情情愛愛對于李聽墨來說就如家常便飯,看對眼了就追,沒感覺了就分,絕不拖泥帶水,上頭和下頭一樣快,他總覺得高幸看上去也是這樣的人……但……
此時的高幸有些緊張地縮着身子,似乎不敢和溫讓有太多的觸碰。
這是喜歡一個人的表現嗎?
不是吧。李聽墨暗自下了結論。
溫讓拔完最後一根白發,“好了。”他偶然間回過頭,撞上李聽墨的眼神,那眼裡多了幾分可憐的意味是怎麼回事……
高幸坐直身子。
等到小笛醒來,他們走出餐廳,已到夜幕時分,蒂沃利的樹枝、建築以及遊樂設施上都裝點着各式各樣的燈。
“哇。”小笛揉揉眼,“好漂亮。”
“我說吧,晚上的氛圍更好。”李聽墨牽起小笛,“走,玩你最愛的旋轉木馬去。”
蒂沃利的旋轉木馬是典型的歐式風格,尖尖的頂,油畫和雕刻紋樣繁複華美,飽和度低的溫黃燈光伴着音樂聲轉動。
樂園存在過百年,遊樂設施多數偏舊,正是這種跨越時間的年代感徒增了不少溫暖氛圍。
溫讓見高幸站在場外,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問道:“你不去嗎?”
高幸舉着手機,“我先給小笛拍照。”
“那我陪你。”溫讓也跟着舉起手機,“雙機位。”
高幸笑了笑,“不給李聽墨拍嗎?”
“不用管他。”
旋木緩緩動了起來,小笛抱着馬頭,對着鏡頭比耶。
或許是眼前的旋木太華麗浪漫,小笛的笑容又太無邪天真,高幸隻這麼靜靜地看着,都忍不住想流淚。
“高幸。”
“嗯?”她帶着鼻音應道。
“看鏡頭。”
“什麼?”高幸側過頭,卻發現溫讓已經倒退幾步,鏡頭把她和身後的旋木都囊括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