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那話,可沒把自己摘出去。”莫真在提醒他。
“我說得很清楚,所有錢一筆沒動,我可以全部上交,這算受賄?”
“溫同學,如果葛椿的女兒在國外,那這就涉及到……”莫真甚至不敢說出那幾個字。
國家安全。
這樣的罪名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安上去的。
“葛椿是個聰明人,他不至于。”
“所以我隻是提交證據,接下來要怎麼查是學校的事。”
溫讓話雖這麼說,眼裡卻淡漠到了一種淩厲的程度。
“既然葛椿選中了我,給我上了很多課,那我也應當回報他一些東西。”
莫真的掌心出了汗,蹭到了褲腿上。
“我們也問了你們院裡的老師,他們都誇你,同時也為你休學的事感到惋惜,還有位教授說,可以讓你去他的名下,隻要你能順利畢業,以你的成果,留校都沒問題的。”莫真把上級交代的話都說了出來。
溫讓看了眼不為所動的警察,“這是你們給我開的條件,是嗎?”
“不是不是,溫同學你别亂想。”莫真生怕被扣上“賄賂受害人”的帽子,“葛椿那邊我們肯定會公平處置的。”
“溫同學。”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警察開口了,“你不必擔心,剛才你提出的質疑,我們都會上報,如果葛椿真的有大問題,國家也不會容忍的。”
“該說的我也說了。”溫讓始終坐得筆直,“我隻希望,中國學術的大樹,不要被這些藏在深處的蛀蟲蛀空了。”
“有你這樣的青年人在,不會的。”警察欣慰地看着他。
結束談話,溫讓漫步到跟高幸約定的地方——文清湖。
冬日的湖水和天空都是灰色的,湖畔柳樹也都還幹枯着,因為天氣太冷,湖邊的椅子空蕩蕩,南城大學的“戀愛聖地”在這樣的寒冬也沒了情侶身影。
溫讓看見一個穿着太極服的老人,高幸站在老人的斜後方,一招一式,學得像模像樣的。
他笑着走過去,高幸也瞧見了他,比了個“噓”的手勢,拽過溫讓的胳膊,“一塊兒學。”
“遵命。”
五點鐘,正好是下課時間,大學生陸陸續續從教學樓出來,騎車的,步行的,滑滑闆的,都朝着食堂的方向而去。
路過文清湖旁的小道,時不時有學生看過來。
“程老又開始鍛煉了。”
“這次還帶了倆徒弟呢。”
“是一對兒吧?”
“指不定是程老的兒子兒媳呢。”
“我咋聽說程老沒有後代?”
“好像是,聽說他以前在江城大學任職,還有個好朋友,但是……”
“但是什麼?”
“他好朋友自殺了,還是跳湖自殺的。”
“啊?”
“你都不知道嗎?不然你以為程老怎麼總愛在湖邊打太極,十年如一日的,這麼冷的天也沒停過。”
“我還以為他是單純熱愛,原來背後還有這樣的事,江城大學的破事兒也不少。”
“咱們學校這文清湖又清白到哪兒去呢,也不知道泡了多少失望的靈魂。”
結束一套八段錦,高幸的身子也熱乎起來。
面前的老人身子骨硬朗,說話也中氣十足,“你們倆偷師學藝,不給我交學費嗎?”
“請程老師吃飯,怎麼樣?”
溫讓看了看他倆,“你們認識?”
“我以前去對面大學帶過太極課,這丫頭回回站角落,但動作卻是學得最标準的。”程勁說,“倒是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你還記得我。”
“程老不也記得我?”
“那是因為我記性好。”程勁背着手,看向溫讓,“這你對象?”
“他是我男朋友,叫溫讓。”
程勁的笑容凝住,“溫讓?”
“程老師您好,剛才還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打八段錦。”
“你……認不認識李澤潤。”程勁試探性問道。
溫讓不明所以,但還是老實回答了,“他是我一個叔叔。”
程勁一把攬過兩人的肩膀,“緣分!這就是緣分!”
“您?”
“澤潤離開那年,我恰好出國訪學。”程勁說,“他的墓前每年都有一張明信片。”
他看向溫讓的目光越來越柔和,“是你放的吧。”
“您是澤潤叔的故交。”
“我已經好多年沒聽到李澤潤的名字了。”程勁的鼻頭有些泛紅,“還好,還有你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記得他的人在。”
高幸挽上兩人的胳膊,“既然這麼有緣分,今晚就痛痛快快地吃一頓,叙叙舊。”
“沒問題。”
溫讓摸了摸高幸的後腦勺,“好。”
李澤潤,程勁。
原來他們的世界,一直隐隐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