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之前的裴澤可一點也算不上好學生,他是個常年坐在後排邊緣的人物,班級裡無論是優秀獎還是進步獎永遠不會有他的名字,頭發永遠長過眉半遮着眼,為此被教導主任抓了不知多少次。
但他也不是壞學生,他成績不好卻也不是很差,遵守校規,不會和老師對着幹,上課不聽講也隻是趴在桌子上睡覺,要是有搬書之類的重活他也會自然地搭把手。
非要形容的話,大概算得上是個平凡的人。
直到高二開學那天。
學期剛開始,首先就得有教材,班主任從前門慢悠悠地晃進來,滿意地看着安靜整理桌子的一衆同學,點了點頭,然後挑了幾個人去政教處搬教材。
裴澤就在其中,他默默跟在幾個勾肩搭背的男同學身後飄進了政教處,然後把他們沒拿完的教材搬起來,因為是收尾的那個人,所以他手裡的教材五花八門,雜得很。
他盯着手裡那本發不出去的物理書,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明明按照人數報上去的教材居然還能多出一本。
但事已至此,他也隻能拎着這本書去了老師辦公室。
禮貌敲了兩聲門,直到聽着裡面隐隐約約傳來“進”,他才推開門準備往裡走。
辦公室為了采光打了兩扇大窗子,教學樓旁又種上了一排排的梧桐樹,陽光被樹葉一擋,散去了不少刺眼的光線,還增添了幾分綠意。
朦朦胧胧,像夢回兒時午間,他從睡意裡清醒過來,擡頭望見院子裡那顆百年參天大榕樹。
窗子中間,是拿着報名表轉身,正好對上他視線的隋玥。
雅禮中學的校服一向都很好看,在其他學校依舊執着地追求紅配黃、藍配綠這樣鮮豔沖撞的顔色時,以黑白灰為主的雅禮校服一度成為當地所有學子的夢中情衣。
而好幾套校服裡,又以禮服最為漂亮,但他從沒見過穿禮服比她還要好看的女生,考究的白襯衫胸前手工刺繡上了校徽,細緻系上了淺灰色的領帶,灰色的百褶短裙配皮鞋。
裴澤覺得下一秒眼前這人就能代表他們學校去拍攝招生宣傳片,一定能吸引很多學弟學妹。
裴澤注視着她,但被注視的人卻沒在意辦公室新來的同學,一邊微微低頭看着手裡的報名表,一邊往外走。
辦公室過道就這麼寬,裴澤看着她走過來,打算側身給她讓條道。
隋玥先一步往櫃子那邊邁了一步,貼着另一邊路過了裴澤。
她甚至沒有擡頭。
裴澤腳步頓了頓,重新低下了頭,把多出來的物理書交給了自己的班主任,班主任是個上了年紀的女老師,做事慢條斯理,脾氣也夠好,點點頭示意他放下就好。
他照常出門的時候把門掩上,往教學樓那邊走,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女生的大聲呼喊。
“隋玥——你走反啦,我們要去禮堂啊——”
可能是聲音實在太大,哪怕不是在叫自己,裴澤還是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擡頭打算看看到底是誰還會在校園裡迷路。
是辦公室裡那個女生,他擡頭太晚,沒能看到她轉身的瞬間,入眼就是她站在走廊盡頭望向他。
不,裴澤在内心反駁自己,不是在看他,是在看他身後那個不知名姓的女生。
她在往自己這邊走,裴澤停下的腳步也開始繼續往前走着,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至重合。
像是動點,短暫彙合之後又趨于遠離。
短暫到他還沒能從餘光裡掃一眼她的側臉,一陣桂花香飄過,人也消失不見,像是一場白日夢。
裴澤回到班級座位上,草草掃過幾頁書,又聞到了股桂花香,翻書的手不由停了停,往味道來源處瞧。
坐在斜前方的女同學正小心翼翼把紙巾上的幹桂花往玻璃瓶子裡裝。
“你擱哪弄的桂花,這麼香?”她同桌習慣性拍背的動作戛然而止,讪讪收回手,“你弄這麼多,用的完嗎,給我點兒呗。”
她頭也不擡,“去去去,這是我要送人的,誰要給你呀。”
裴澤聽到這就收回了注意力,任由他們開始就被送桂花的那個人開始争論,自己開始坐在位置上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