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高中回憶大都集中在高三,那段最緊迫的日子往往給人留下更深的印象。
一周一次的考試,被無限縮短的假期,桌子上越堆越高的資料或者試卷。
有可能還會有夜半和好友迷茫的低語,和早戀對象面臨分岔路口的抉擇,不知從何疏解的壓力。
以上的一切,隋玥通通都沒有感受過。
她的高中,結束在她拿到保送資格時候的高二。
至于高三,她實在記不清是在哪個國家旅行了,如果實在有人要問,這大概需要她拿出護照來對應着回憶。
當然這就扯遠了,總而言之,提起高中,她的回憶總是停留在高二那年。
桂花樹離奇地在春天開放,她嗅着桂花香,踏出了春日和煦的校園。
路過校門口小賣部的時候,大約是校門口的桂花香作祟,隋玥鬼使神差買下了店鋪裡剩下的所有桂花糖庫存。
然後在她十七歲的環球旅行裡消耗地一幹二淨。
等到她再想起買的時候,怎麼也沒找到,最後也就不了了之。
那股香甜的桂花香就那樣停在了她的高二回憶裡。
但對裴澤來說,他的高中是從高二那年秋天開始的。
但他在明白自己喜歡上隋玥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有再遇到過她。
她是學校理科競賽的種子選手,又趕上高二這個高中時期最适合參加競賽的時候,日常不是在外參賽就是要去集訓,回學校的日子屈指可數。
一班班主任的桌子上放着厚厚一沓已經寫好的請假條,都是留給隋玥的。
他第三次見到隋玥,是在學校的元旦晚會上。
南城冬天的風冷得刺骨,這不是一個形容,而是陳述。
大抵學校領導也受不了這股冷風,草草說了幾句就讓台下已經整好隊伍、畏畏縮縮的學生排好隊進禮堂。
學校大禮堂設備先進,中央空調開得很大,過了那扇厚重的大門,暖風熏得人昏昏欲睡,學生們終于一改縮成一團的模樣,開始說說笑笑,打打鬧鬧。
他依然是習慣性縮着,跟在大部隊後面悄然入座,看着前排學生各色各樣的生态,頗有種看生态瓶的樂趣。
台上的主持人開始維持紀律,人聲鼎沸的禮堂終于慢慢安靜下來,在台下老師示意下,開始進入正常的主持流程。
開頭就是兩首合唱,配合嗡嗡吹出的暖風,簡直比安眠藥還催眠。
這下觀衆席愈發安靜,表演完的掌聲也稀稀拉拉,好在禮堂回音效果不錯,倒是也沒顯得太下不來台。
頹靡的氣氛一直持續到理科三班的兩個男生上台說相聲,實話實說,确實說得不錯,兩個人是“老搭檔”了,相聲節奏恰當,包袱也都是當下時興的,能逗得台下學生會心一笑。
兩個人下台的時候掌聲都熱烈了不少。
大概是這個節目把場子熱起來了,之後上場的什麼唱歌跳舞節目,台下學生倒也願意捧個場,掌聲歡呼不斷。
裴澤倚着靠背興緻缺缺地盯着幕布上挂着的橫幅,在心裡默數着還有幾個節目才能結束晚會。
周圍的同學仗着禮堂人多眼雜,偷偷将藏着的手機拿在手上玩,前排重點班的學生更加猖狂,光明正大舉高手機拍攝節目,還有人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當應援棒使用,簡直亂成一鍋粥。
平時相當嚴厲的教導主任眼神不善地盯着那幾個跳得最高的人,卻也隻是站在原地沒動,時不時呵斥那些太過投入而站起來的學生。
台上改編得面目全非的白雪公主情景劇以公主和王後姬情滿滿的擁抱結束,成功收獲了震雷的掌聲,間或夾雜着幾句“NB”“絕了”的尖聲怪叫。
裴澤鼓掌的手一頓,突然想到,下一個上場的應該是隋玥所在班級的節目。
他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盯着拉上的幕布,想要瞧清那紅色幕布背後到底會不會突然出現他日思夜想的人。
這種突如其來的在意從他與隋玥第二次遇到就開始了,藝術節,運動會,升旗儀式演講……
在每個她可能出現的時候用目光去尋找,已經是他習以為常的事情了。
盡管做過這麼多次,但他在此之前竟還從未如願過。
直到幕布拉開,漏出那台黑色三角鋼琴前坐着的身影時,他的心髒陡然劇烈跳動起來。
胸腔裡原本懶洋洋流動着的血液開始源源不斷快速流淌,熱度從脖子一路蔓延至耳根,讓他一時間頭暈目眩起來。
他原以為這次又會是無功而返的。
裴澤近乎茫然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