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上課時，格拉狄斯才見到傑森·巴特利特。

傑森面色蒼白，精神頭不足不說，仿佛剛剛生了一場大病。面對大家的詢問，他也隻是閃爍其詞——“最近在補落下來的功課”。雖然格拉狄斯确定傑森在刻意隐瞞着什麼事情，但是她沒多問。

盡管古代咒語課已經恢複了傳統的霍格沃茨課堂應有的模樣，但是教室裡的氣氛依舊緊張兮兮的，幾乎沒有人忘記上節課發生的那起沖突。

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的語氣跟往常一樣平淡——大概是想讓自己有點親和力吧，他從上課伊始就擺出一副耐心平和、有理有據的态度。盡管如此，同學們——包括上次倨傲無禮地打斷他講話的潘西·帕金森——問問題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這位外表文質彬彬的教師心中潛藏的殺人魔召喚出來。

格拉狄斯傍晚去整理講義的時候，威爾克斯已經坐在教室裡了。不過他今天臨時換了一本名叫《阿特洛波斯祝禱》的袖珍小書給她。

格拉狄斯接過那本跟她的手掌差不多大的小書，攤在手心裡看：《阿特洛波斯祝禱》隻有五十頁。她把書大緻翻了一遍，發現需要整理的内容并不多……期間，坐在講桌後的男巫隻在她翻書時看她兩眼，然後就低下頭繼續批閱同學們的作業了。

劄記的主要内容是關于風、雨、雷電、冰雪這些與自然元素息息相關的古老魔法以及一些起源于古希臘的用來祛病消災的咒語……書的第三章甚至有一小節專門介紹了古希臘的愛情魔咒——而且是需要施咒者合樂唱出來的那種。

想當年，兵荒馬亂的時節，一個個蜉蝣般的生命，居無定所，單憑血肉之軀和一根魔杖，便與廣袤而可怕的天地作鬥争，還要在風刀霜劍的威逼中尋一線生機，而在這種環境下做到順從天命、善始善終又是多麼的不易……

翻看古時候的巫師們為了風調雨順、世事祥和所做出的努力，格拉狄斯也默默地在心裡祈禱：希望她能盡快改變自己的處境并且讓她生活的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好。

八點整時，格拉狄斯檢查了一下手頭的工作，發現隻剩最後七頁沒有整理，于是便鬥膽向威爾克斯提議，今晚将整本書的劄記一并做完。令她感到驚訝的是，威爾克斯立刻同意了。

最後七頁大多是關于巫師們在殘酷的戰争中生還的經曆，有憤而殺敵的，有生擒活捉的，也有化幹戈為玉帛的……格拉狄斯一邊整理，一邊琢磨着書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符号與咒語之間的對應關系……其中隻有一小部分是咒語詳解，其餘的都是講述布法陣的經曆。

可是當她整理到最後一頁時，卻突然打住了。

作者花了整整一頁來介紹一條十分可怕的咒語。在這條咒語旁邊還詳細地标注着密密麻麻的使用說明——格拉狄斯不能肯定這些是不是威爾克斯本人對這條咒語做出的改動，因為她并不能完全讀懂蓋爾語，而且這些字迹跟他為前面幾章以及為《被遺忘的古老魔法和咒語》作注時的不大一樣。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圖示。圖中的内容令她感到毛骨悚然：一具四肢攤開的人體被分成了八等分，似乎按照示意圖中的指示，便可以将它任意切割、肢解，施咒位置處處都是要害——人體正中央标注着“敵人”。

格拉狄斯不清楚，他們這些新教師是不是又在什麼時候開了碰頭會，商量好了接下來要教的内容。不過最令她難以理解的是，一個人的内心要塞下多少恨意，才能編寫出這麼殘忍的咒語。

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已經做完了手頭的工作，此時正默默地注視着她——見後者好半天沒動靜，便問：“怎麼了？”

格拉狄斯也不含糊，直接把自己剛才看的那張活剮敵人的圖片亮給他。

“請問，這也是我今天的任務嗎？”

“是。”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臉上的表情波瀾不驚。

格拉狄斯不知道是否該對他的坦誠表示高興：“我明白了。如果——”

“你不想害人性命，不代表别人也是這樣。”他直截了當地說，似乎早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這是最惡毒的黑魔法。”格拉狄斯盡最大的努力控制着音量。

“如果你希望在将來的某一天，沒有絲毫準備、也沒有任何防備地等着别人給你來這一下，那你可以走了。”

格拉狄斯沉默地回視着他，把此時此刻腦海中所有一閃而過的想法一股腦地抛了過去。就這樣，他們對視了足有半分鐘之久。

“您交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

說罷，她站起身，收拾好書本、紙筆，把整理過的資料拿到講台前給他過目，同時将《阿特洛波斯祝禱》輕輕地擺在了他的右手邊。

威爾克斯看了她一眼——格拉狄斯注意到他的眼睛下面有陰影，然後把她整理完的内容從頭到尾浏覽了一遍。

“很好——”

格拉狄斯本以為她明天不用再來了，然而他在她臨走前又加了一句——

“明天我會找時間通知你明晚要做的事情。”

★

格拉狄斯剛好在差二十分鐘九點時鑽進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她帶着完成任務後的輕松，把自己陷進壁爐邊柔軟的沙發中。

在公共休息室裡安靜看書的大多是五年級和七年級學生。幾個六年級的男生圍坐在地毯上竊竊私語，每個人都顯得心事重重的。

艾爾芙伊德坐在落地窗後的角落裡，她身邊正站着一個男生——似乎在向她請教什麼問題。格拉狄斯正猶豫着要不要把她剛才和威爾克斯之間的對話告訴艾爾芙伊德，她身邊的那個男生已經收起書本轉過身，面帶微笑地朝她走來——是納威。

“你好，格拉狄斯！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納威在接觸到她的目光之後，徑直來到她身旁坐下。

“為了提前完成任務呀！”格拉狄斯答道，“本來可以早些回來的，但是不差那幾頁了。你剛才和艾爾菲在探讨什麼？”

納威不知怎的突然臉紅了。

“我問了艾爾芙伊德一些關于變化咒的問題。”他低聲說。

格拉狄斯對他這麼早就想學變化咒感到意外，而且他看上去也并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談。

“不過你剛才說‘完成任務’——”納威若有所思地撓撓下巴，“這就意味着，你明晚就不用再到威爾克斯那裡去了吧？”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格拉狄斯頗為遺憾地回答，“他說，‘明天會找時間通知關禁閉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