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他們是清白無辜的,鬼才相信——”奈莉大聲說着一揮魔杖——伴着一道青綠色的光芒,一隻巴掌大的甲蟲停在了半空,“半夜三更不睡覺在那種地方閑逛,想想都覺得可疑。”
雖說魔咒課在許多霍格沃茨學生的心目當中永遠是最适合談話而不用擔心被發現的一門課,但是對于七年級學生來說卻往往不是這樣,因為他們之中的絕大多數已經能夠熟練運用無聲咒了,所以弗立維教授希望他們在學習新咒語時也盡量不把它念出來。盡管如此,今早教室裡的噪聲依舊很大,仿佛許多架小型直升機正“嗡嗡”地飛個不停——弗立維教授一共為他們準備了四十隻甲蟲來練習障礙咒。相比之下,夾雜其中的談話聲就不算大了。
“反正我相信費德羅·亨德裡克。”格拉狄斯盯着那隻在她眼前怪模怪樣地飄浮着的甲蟲說,“雖然我想不通他怎麼會跟福爾克納一起在通往地下教室的走廊裡被人逮住,但他肯定不是去偷東西。”
“哈——”奈莉捏住甲蟲,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了課桌上,“你該不會因為他是我們的‘老鄉’才對他報以信任吧?”
“當然不是——”
“我想,問題很可能出在福爾克納身上。”艾爾芙伊德平靜地說——她剛剛阻止了一隻正要順着椅背爬上帕瓦蒂的袍子的甲蟲,“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了,居然能在阿米庫斯·卡羅對他施咒的時候完全無動于衷。”
“這我倒沒怎麼注意。”奈莉用魔杖在桌上畫了個金色的圓圈,好讓甲蟲在固定的範圍内爬行,“我昨天站的位置剛好在大理石樓梯拐角旁,再加上你和格拉狄斯一直擋我的視線……赫奇帕奇那邊肯定看得一清二楚。”
隔着過道——奈莉往旁邊瞅了一眼,厄尼·麥克米蘭和漢娜·艾博正湊在一起說悄悄話呢。其實昨晚(準确地說是今天淩晨)在大家回到公共休息室之後,幾乎沒有人乖乖回去睡覺,而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到了将近三點。等壁爐裡的火差不多熄了,大家才散。
“可我不明白的是,斯内普為什麼一口咬定他們是對魔藥儲藏室感興趣呢?”格拉狄斯不解地問,“從我了解到的情況來看,費德羅自從他小時候被疥瘡藥水弄傷過眼睛之後幾乎不再接觸魔藥學;福爾克納則是因為他以後想做一名治療師而不得不選魔藥課。”
“我猜,斯内普作為霍格沃茨的‘資深魔藥學教師’,現在的魔藥儲藏室十有八九仍然是他個人的。要知道,教師們的許多私人藏品是學生們平時永遠也接觸不到的。”艾爾芙伊德若有所思地說,“而魔藥儲藏室的口令,斯拉格霍恩教授隻給過我們十四位七年級學生。除此之外,魔藥原料出入應該也有相應的記錄。”
“所以斯内普才會這麼在意?”奈莉壓低聲音朝她們探過身子,“福爾克納那家夥該不會以為魔藥儲藏室的某塊石磚下面藏着魔藥大師的秘籍吧?或者——”她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他想熬制違禁魔藥——”
“可是斯内普剛在一早澄清過了:魔藥儲藏室‘沒丢任何東西’。”剛才一直側耳細聽的阿莉莎加入了她們的談話,“而且阿米庫斯·卡羅也沒能從福爾克納身上搜出什麼可疑藥品。”
“那奧地利同學的眼鏡呢?就連阿米庫斯·卡羅都看得出那副眼鏡與衆不同。如果他們事先合計好——如果目标魔藥隻能用那副眼鏡才能找到呢?”奈莉不着邊際地猜測道。
格拉狄斯第十次回憶着昨晚的狀況。雖然整個事件發生得那麼突然、結束時又戲劇性十足,但卻籠罩着重重疑團。她看着莎莉安·波克斯在一隻巨大的甲蟲猝不及防地朝她飛去時驚慌失措地弄掉了魔杖,她急忙去撿——福爾克納顫抖着從地上爬起時的情景突然浮現在眼前。
“說到搜身——”格拉狄斯收回目光,“盡管我一開始沒有看到福爾克納的臉,但他有一陣子的确很反常,看上去就像被人催眠了一樣。後來——大概在斯内普回來之後吧,他才恢複了正常——”
“阿米庫斯·卡羅!”阿莉莎說着,也将目光從莎莉安·波克斯身上收了回來,“昨晚本不該巡邏的他怎麼不待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我才不相信他是因為敬業愛校——”
“對呀!”奈莉的眼睛忽地一亮,“刷”地拍了一下桌子,“如果這一切都是阿米庫斯·卡羅的自導自演,那就說得通了!”
艾爾芙伊德好奇地看着她:“此話怎講?”
“你們想啊,”奈莉激動地說,“如果費德羅和福爾克納剛好發現阿米庫斯·卡羅正要溜到地下教室去——或許原本就是他想偷違禁藥品呢?這樣一來就能解釋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了——就是為了跟蹤阿米庫斯·卡羅啊!可惜不巧被阿萊克托·卡羅逮個正着——她肯定會維護自己的親哥哥,對不對?”
艾爾芙伊德和格拉狄斯交換了一下疑惑的目光。
“那你要怎麼解釋費德羅和福爾克納在宵禁一個多小時後跑出公共休息室呢?”
奈莉被艾爾芙伊德問住了,她半張着嘴一時間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阿莉莎和格拉狄斯也沉默不語。這一點确實很令人費解。學校規定,宵禁之後任何學生都不得在公共休息室以外的地方逗留,他們為什麼明知故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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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課之後,格拉狄斯暫時和她們分開獨自一人前往盥洗室……她想着今天什麼時候見到費德羅得好好地問問他才行。格拉狄斯剛關上盥洗室的門,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緊裡面的隔間傳出。
“……放心好了。他們家族的優良基因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體現……從他前六年的表現來看就是一啞炮,除了在草藥學上有點頭腦……”
流水聲——
格拉狄斯盡量不發出聲音走進一個隔間,輕輕地插好門。
“……聽說……不知道她……”
嘩——
這陣噪聲吞沒了大半段話音兒,格拉狄斯沒有聽清。
過了一小會兒——
“這是明擺着的,希拉!”潘西·帕金森嘲笑道,“誰會去上那個雜種大怪物的課?!我是受夠了……但你看到她那天的扮相了吧……多麼可笑!要是我說……跟那個怪物在一起讓她變野了——”
“……那是……舒倫博格家族的傳家寶……”希拉·塞爾德維拉的聲音再度響起,聽上去甕聲甕氣的。
格拉狄斯聽得心裡蓦然一驚:她怎麼知道?
又是沖水聲——
“……都怪裡怪氣的……我父親過去帶我到過黑森林……半路遇上一個邋遢鬼——”潘西繼續講道,“他竟然管腳上穿的爛貨叫‘七裡靴’,還說在他們家族流傳了好幾個世紀!把破爛當傳家寶幾乎成了他們的傳統——”
隔間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随着說話聲和腳步聲逐漸消失,舌頭像麻梳一般鋒利的潘西·帕金森成了格拉狄斯在這個學校裡最不喜歡的人,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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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菲,你說我們家的紋章看上去是不是很像某種動物的腳爪?”格拉狄斯回到公共休息室後問艾爾芙伊德。
艾爾芙伊德被她問得一愣:“為什麼突然說起這個?”
格拉狄斯坐在了艾爾芙伊德旁邊的小沙發上。
“你隻管告訴我它像不像……”
格拉狄斯終究沒忍住,給艾爾芙伊德講了前天晚上潘西在門廳裡取笑她的事。雖然艾爾芙伊德聽後很生氣,但是格拉狄斯覺得她多半不是因為“某種動物的腳爪”而生氣,而是因為她太把潘西的話當回事了。
“說真的,格拉狄斯,大家都知道她是傳謠帶造謠的高手,你可千萬不能讓自己被她的舌頭壓死——”
“好好好!”格拉狄斯笑了,盡管她并沒有完全被說服,“可是艾爾菲,要是你知道她剛才和希拉·塞爾德維拉在盥洗室講了什麼,肯定會大吃一驚的——”
“盥洗室裡怎麼啦?”奈莉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
“沒怎麼。”格拉狄斯别過頭去,“你不是還惦記着那些可愛的植物嗎——”
但是奈莉已經一扭屁股把自己撂在了格拉狄斯身邊,震得沙發彈簧發出一聲“嘎吱”。格拉狄斯趕緊騰出足夠大的地方。
“哎,别趕我走啊——剛才說到哪兒啦?”奈莉令人惱火地笑着說,“哦,對了!如果你不經常去盥洗室,你永遠不會知道大家會在那裡釋放多少才華!告訴你們吧,我昨天聽到兩個姑娘把‘姨媽來串門’說得跟賽跑一樣——又是‘我攆上你’,又是‘互相拉開距離’的,搞得我一開始真以為她們在談論賽跑的事——”
艾爾芙伊德“噗嗤”一聲笑開了。雖然格拉狄斯此時并不想在奈莉面前表現出她的笑話講得有多有趣,但她還是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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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上午一過,她們就沒有課了。
格拉狄斯把大部分閑暇時間浪費在了四處亂逛上,可是她連費德羅·亨德裡克的人影都沒見到。偌大個霍格沃茨,她到底要到哪裡找才好呢?
她靈機一動,在午飯後堵住了費德羅的室友厄尼·麥克米蘭。
“……四樓以下的盥洗室都被福爾克納包了,剩下的歸費德羅管。”厄尼端着架子說,“不過我得提醒你:昨晚發生的事連他們自己都搞不清楚,更别提有些事情經費德羅一說反倒更玄乎了……好,我要去圖書館了……嗯,沒錯,最近突然忙了起來……還有兩篇論文要寫。再會……”
此時正值午飯時間,走廊裡空空如也。
然而,目标人物既不在四樓……也不在五樓……就連六樓也沒有。
格拉狄斯隻好繼續往上走。不過,她剛經過格蘭莫爾·帕克斯(1)的半身像就聽見一陣斷斷續續、若有若無的哭聲,聽得她心裡一抖。她一直尋覓着這聲音,在悄無聲息地轉過一個彎之後來到一間女生盥洗室的門口。
格拉狄斯不假思索地推開門,但是裡面除了那名哭泣的女生還有一個人。
哦——!
格拉狄斯猛地刹住腳。她睜大了眼睛看着已經停止抽泣、正用衣袖匆忙擦掉淚水的女孩,試探地問——
“蘇珊?”
“你好,格拉狄斯,”蘇珊·博恩斯擡頭看了她一眼,眼眶通紅,“真抱歉讓你看到我這副樣子——”
格拉狄斯又盯着站在一旁的費德羅·亨德裡克——一個巨大的水桶正撂在他腳邊。可是費德羅既沒有表示知道了她的存在,也沒有想跟她說話的意思,隻是呆立在一臂之外,一手攥着抹布,一手拎着拖把。
格拉狄斯見費德羅不吭聲,便指着他故意用生氣的語氣問蘇珊:“這家夥怎麼會出現在女生盥洗室裡?——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這句話的效果立竿見影。費德羅的那張撲克臉上當即起了波瀾。
“我說舒倫博格同學,你想到哪兒去了?我是來打掃的,你又不是沒看見——”
“我沒事的,格拉狄斯!我隻是——隻是最近的功課完成得不怎麼好,就這樣。”蘇珊含糊其詞,同時又用袖子使勁地擦了下眼睛,目光躲避着另外兩人。
“謝謝你的安慰,我得走了。”
說完,蘇珊朝費德羅點了點頭,不等格拉狄斯再說什麼,便一頭沖出了盥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