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多大了,你還用這種罰小孩子的方法來懲罰他?”
許景山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小孩子’?”
沈溪年指尖顫了顫,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他犯了什麼錯?”
“他弄錯了給母親的生日禮物,”許景山淡淡道,“我委托了古董店的老闆準備一幅油畫,但是他帶回來了一幅古籍字畫。這種小事都能弄錯,不值得懲罰嗎?”
片刻的靜谧後,沈溪年開了口:“這樣。但是,如果是給我的禮物,是不是應該聽聽我的意見?”
許景山神色很淡:“所以?”
沈溪年背對着他,眼前是連天的雨幕,巨大的落地窗上勾勒出他的面孔和身形,被雨水沖刷得近乎虛幻。
“所以,讓他把禮物送來吧,我說不定會喜歡。”
有賓客來找許景山商議别的事情。許景山放開沈溪年,退後了半步,留下了一句“随你了”,就轉身離開了他。
沈溪年站在原地一動也沒動。身後的喧嚣人聲似乎在無限遠去,直至變成一個又一個虛無的光點。明明盛宴是為了給他慶生而設,此刻的沈溪年卻像是一個遊離在一切之外的,局外人。
夜色漸漸彌漫,路燈漸次亮起。沈溪年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他給許景山的助理留了條短信,抄起車鑰匙,在門口拿了把傘,穿好外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洋樓。
剛出了莊園大門,沈溪年就看到許景山給他回了信息,讓他先稍微等一下,他會安排司機送他回家。沈溪年閉了閉眼,把手機扔進口袋,無所事事地在路燈下轉圈。
而後他蓦地想到了什麼,又把手機掏出來,在聯系人列表裡翻了一圈,發現許逸不在他的聯系人中後,又不知道要做什麼了。
宴會上陸續有人離開。一輛轎車的車燈掃過路邊的樹木和矮牆,在地面上留下長短不一的光影。沈溪年目光一滞,打開手機手電,遲疑地朝着一棵合抱粗的榕樹走去。
猝不及防地被強光照射,許逸吓了一跳。等看清是沈溪年後,他無語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吓死誰。”
沈溪年:“……你才是。好好的不回家,在這淋雨?”
許逸穿的不多,也沒打傘,已經濕透了的單薄身影在黑夜裡還顯得有些可憐。他看了一眼遮到了自己頭頂的傘,語氣很淡:“你管得有點太多了。”
沈溪年簡直想翻白眼:“是,我就不該管你,讓你被雨淋死算了。”
許逸沒理他,反問道:“你出來幹什麼?”
“我要回家了,不小心看到你的。”沈溪年說。
“怎麼,我要是沒看到你,你打算在這站一晚上?站到淩晨?站到天荒地老?”
“你出來幹什麼?”許逸重複問道,“你的生日宴結束了?”
“……”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家會有這種奇怪的懲罰機制,”沈溪年說,“但你被你爸罰的起因還是跟我有關。我又不是那麼沒良心的人,出來看看你怎麼了?”
許逸無聲地笑了:“繼續編。”
他偏過頭,擡眼看向不遠處的莊園。夜幕籠罩下,莊園主建築燈火通明,每一扇窗都透出暖橙色的光。即便他整晚都沒有踏進莊園,也能夠想象出室内大廳裡璀璨的水晶吊燈将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穿着華麗禮服的男男女女在舞池中旋轉,裙擺與衣角飛揚。
在這樣的一個夜晚,在這樣一個朦胧的雨夜,宴會的主人公穿着大衣,手裡拿着一把長傘,帶着滿身水汽闖進了他的視線。
沈溪年一隻手撐着傘,另一隻手插進兜裡,理所應當道:“我的禮物呢?”
“……什麼禮物?”
“許景山讓你去給我取的禮物。你不是因為拿錯了才惹他生氣了?”
“……”
“沒有禮物。”許逸淡聲道。
沈溪年沒跟他計較:“我現在要回去了。你繼續淋?”
許逸嘴唇動了動,沒說話。
“我真是好奇了,”沈溪年說,“你都上高中了,老大不小的一個人,還得活在你爸的淫威下?你就沒有什麼自主權嗎?就這麼怕他?”
“……你這是什麼用詞。說得好像你不怕他一樣。”
“我當然不怕他。”
沈溪年後撤一步,手中的傘剛好離開了許逸頭頂的那片天空,于是方才如同靜止了一般的雨幕又開始移動,雨絲被夜風吹散,打在許逸的臉上。
沈溪年從大衣口袋裡掏出車鑰匙,在許逸眼前晃了晃,重複道:“我現在要回家了。你要回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