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言的背影一僵,僵直着脖子轉過頭去。林深站在他身後,正皺着眉,一臉莫名地看着他。
“……”周正言一直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他呼出了一口很長很長的氣,再次開口時聲音還不穩:“我沒事……你來幹什麼?”
“去唐秋白房間裡商量點事,試一試,看能不能讓他放過我們。”
雖然林深把這兩句話是連着說的,可周正言奇異地明白了他後面說的那個“他”指的是誰。周正言又開始僵硬了:“……你們真的有辦法嗎?”
“所以說隻是‘試一試’,”林深轉身上樓,一邊道,“是老闆娘提醒我們的,想要和這種非自然産物溝通可以嘗試一下恐怖片裡常玩的作死……招魂遊戲,我們打算試一試。”
周正言瞪大了眼,覺得林深和他之間一定有一個人瘋了:“老闆娘……招魂?你連他的話都信??不是……你連這種遊戲都敢玩??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唐哥同意了?”
“首先老闆娘并沒有對我們做什麼,他隻是按時提醒我們去吃飯而已。”林深的語氣無比平靜,甚至還有一絲絲的漠然,“而且,你說還能怎麼辦?現在就是走了走不了,外面沒路,我們跑不掉的。與其就這麼不明不白地等死,還不如試一試,至少最後還能死得明白點。”
唐秋白在二樓自己的房間裡等着,桌面上放了一張紙,一支筆,紙上用紅筆潦草地寫着“是”和“否”兩個字,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坐在書桌前時,周正言還有些揮之不去的緊張和驚慌,問道:“一定要這樣嗎?沒有别的方法了嗎?能不能,能不能……”
“你如果有别的辦法的話,那你來也可以,”唐秋白打斷他,“不然怎麼辦?就這麼幹坐着等死嗎?而且,你不是一直都對他有愧疚嗎?都愧疚到想來拜廟了。要是你真能和他對上話,不如好好道個歉,表達一下你的後悔和愧疚。雖然可能沒什麼用,至少能讓你死得舒坦點。”
唐秋白一開口還是那個不顧别人死活的勁。周正言戰戰兢兢地伸出一隻手,握住了中央的那支筆。三個人都握住筆後,唐秋白沉默了一下,問道:“這個要怎麼開始?”
周正言又要崩潰了:“你連怎麼操作都不知道就敢玩??不怕招來什麼孤魂野鬼啊??”
唐秋白啧了一聲:“我又不信這個,當然沒什麼了解的機會,而且招來孤魂野鬼和把他招來有什麼區别嗎。孤魂野鬼還可能對你更好一點呢……林深,你會嗎?你會你來吧。”
林深半垂着眼,視線很輕地落在了桌面上空白的紙張上。
按照流傳的正常流程,在遊戲開始前,需要輕輕呼喚,或者在内心默念“筆仙筆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若要與我續緣,請在紙上畫圈”這句話,不斷重複直至筆開始有動作為止。林深卻隻是盯着空白的紙面,良久後,輕聲道:“是你嗎?”
一時間無事發生。過了大概有一分鐘,唐秋白已經不耐煩地皺眉了之後,那支一直靜止的筆杆突然微微動了。
周正言被吓得差點拔地而起,硬生生地坐住了之後,他哆嗦着道:“來了,來了,來了來了來了……快,快快快,問他身份……問他是不是,是不是那個……”
林深垂着眼,接着問道:“是你嗎?”
筆杆微微移動,在“是”上畫了個圈。
周正言立刻察覺到了不對:“等一下,你隻問的‘是你嗎’,沒說‘你’是誰,根本不能判斷招來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吧?他不一定是……”
他的話音還未落,手中的筆杆突然又開始動了。這次動得幅度和林深提問時完全不一樣,幾乎能夠從筆杆移動的軌迹中看出執筆人有多麼的煩躁。筆尖在紙面上劃動着,發出生澀刺耳的聲響,又在那個“是”字上重重地畫上了幾個圈。
“……”周正言閉上嘴,不敢再說話了。
流傳裡的筆仙遊戲有不少禁忌,但經曆了更加禁忌的旅館一天兩夜後的唐秋白等人顯然已經不太在意這個了。唐秋白直接問道:“你是來報複我們的嗎?那幾個人是你殺的嗎?”
筆杆輕微顫抖了幾下,在三人的注視下,筆尖劃過白紙,在紙上畫了一個弧度,最後收筆時,留下了一個圓潤的問号。
“?”
唐秋白都想松開手了:“所以就是找錯了吧?”
林深沒理會他——他難得将唐秋白忽略得那麼徹底。林深緊緊地盯着紙上的紅色筆迹,一直都沒有松手。他不松手,另外兩個人也不敢妄動,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着。良久後,林深才開口,再次重複道:“是你嗎?”
“如果是你的話,就在紙上,朝着周正言的方向畫一個箭頭。”
周正言一臉驚愕地看向他,不知道怎麼就牽扯上自己了。林深幾個意思?為什麼突然提到他?在這種情況下點他的名,他想把他給害死嗎?
不,不對……周正言又很快冷靜了下來,思考了一下林深此舉的用意。現在他們還不能确認招來的這個鬼魂的身份,林深在這時報出他們其中一個人的名字,如果這個鬼魂能認得出來,那麼很有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
這次沒過幾秒筆就又動了,周正言一悚,連忙低頭看去。他感覺到自己手裡握着的筆正在緩慢而滞澀地移動着,筆尖與紙面摩擦發出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裡讓人頭皮發麻。周正言的心跳劇烈到他的整個胸腔都要失去知覺了,眼睛也由于過度緊張和驚恐而幾乎無法對焦,眼前一片模糊的重影。時間似乎被無限拉長,在筆杆終于停止後,周正言用力睜着眼看過去。紙上的别的文字和标識似乎都消失了,隻剩下茫茫的一片慘白。在白色的紙面上隻有一個鮮紅的箭頭,正直直地指向他。
“——”
周正言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在尖叫,可他卻又明明沒有發出聲音。他猛地扔掉了筆,一把推翻了桌子,桌面上那張畫着一個血紅色箭頭的紙在空氣中飄了幾圈,又飄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