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把頭靠在車窗玻璃上,感受着車輛颠簸的不規則響動,撞擊的時候頭皮麻麻的,有種在按摩的感覺。
“大田先生,我還有一個小時要到,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他拐過一個路口,重新開始加速:“那你要問了待會那兩個人才知道。”
“喏,就是他們。”
2.
黑色轎車在某個僻靜巷口緩緩停下,方才車内還是溫暖的空氣似乎驟降五攝氏度,我坐直起來,不由得眨了眨眼。
車内這片小小空間被光線分割成兩半,我坐在變冷的陽光下往左望去,樓房傾倒下的陰影中慢慢顯出兩個高挑的身影。
一人擡頭無神地凝視着天空,一人垂首無所事事地發呆。
啊,就是他們。
3.
身着黑衣的一男一女悠悠然上了車,金發男子坐在副駕,提着巨大電鋸的女人打開後座車門擡起眼皮略過我一眼,就不鹹不淡地落座,離得我很遠。
男人向大田先生報了個地名,之後就不再動彈,隻是懶洋洋地環臂靠在椅背上。
我這才想起來一個最關鍵的問題,連忙向大田問道:
“你不會是說要先送完他們才能載我過去的意思吧!”
他連頭都沒回:“這不廢話嗎?”
我重新審視了這兩人一番:“明明是我先來的吧……看來他們真的是SVIP啊!”
大田突然咳了一聲低聲自言自語:“不僅字母沒一個是對的,而且這人連字母個數都搞錯了啊喂……”
4.
看在時間尚且充裕及大田先生超前的駕駛技術,我想就算前方被加塞一單應該也來得及。
拼車的那兩位很冷淡的樣子,看上去不熟卻格外有默契,尤其是我身旁的女子,漆黑的裙擺、沾着血痕的圓盤電鋸、不帶一絲感情的面孔,那副模樣讓我想起了幾年前跟着肉鋪老闆去屠宰場參觀時遇到的屠夫。
屠夫先生的手也很快,他說幹他們這行的除了一件稱手的利器以外,最離不開的就是一套合身的圍裙和雨靴,長長的圍裙,塑料皮的靴子,他還說衣服還是得買黑色,黑色耐髒。
明明是一個很爽朗的人呢,但是換上那身外衣後他就手起刀落,對我們沒有半點理會。
5.
“你很奇怪。”
一旁女子的純白頭紗在肩側垂下,她勻速而緩慢地朝我這邊歪頭低聲道。
我吃了一驚,因為我原以為他們這樣冷酷有範兒的人不會主動開口說話。
不過說的話也讓人聽不懂呢。
我和她對上了視線,但其實也不清楚她是否真的在看着我。
大概是因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樣的深黑色見不到光影的瞳孔。
很漂亮。
她也沒有要和我對話的欲望,隻是這樣抛下一句話又回歸了原位,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要說奇怪的話,她也毫不遜色吧!我隻得默默摩挲太刀刀柄。
6.
話說在前面,我為人向來光明磊落,絕不愛做什麼聽牆角的事兒,所以接下來聽到的一切都是出自拼車的必然性:
女人:“神神廻先生,我餓了。”
男人:“這不是正在帶你去吃飯嗎。”
沉默了一會兒。
“神神廻先生,為什麼車上沒有零食。”
“……因為這不是我們原本自己的車。”
“說到底還是要怪神神廻先生你吧。如果你沒有那麼不小心,輪胎就不會被什麼小混混戳爆。”
女人的語氣極其平淡,其中還夾雜着一絲理所當然,我忍不住看向前座的男人,期待他會怎樣回複。
他終于是從前排回了一次頭,我由于某種突如其來的心虛飛速将視線轉移到車頂,餘光裡瞥見金色的發絲像陽光下晾曬的挂面一樣晃動。
他歎了口氣:“……大佛,遷怒我也沒用,我變不出吃的來。”
7.
我摸出了一包小熊餅幹。
“那很巧了。”我忍不住側身過去,“小熊餅幹,吃嗎?”
沒有砸那個神神廻先生場子的意思,單純喜歡展現人格魅力。
實際上這是來源于往常接任務的慣性:鄉親們哪個缺材料了就該讓我烈焰端上一條龍服務了。
女人略微遲疑了下就接過去,翻來覆去端詳着餅幹包裝。
是那個卡通棕熊的貼畫讓她覺得不适了嗎……似乎也确實不太像他們潮人喜歡的風格。
金發男這次是被我給噎住了,絮絮叨叨轉回身:“到底是為什麼會随身攜帶着那種東西啊……”
“诶?這很小衆嗎?因為我經常要帶小孩啊。”
他倚在車窗上撐着額頭:“呵呵,那我以後帶小孩的時候會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