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屋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
小丫鬟提着食盒推門而入,一雙圓圓的杏眼十分讨喜,她聲音很是活潑:“姑娘方才說想吃牛乳羹,奴婢給姑娘端來了。”
“去年冬日桂花開得好,奴婢做主給姑娘在牛乳羹裡添了些桂花蜜。”
“姑娘趁熱吃。”
姜令檀聞言,霎時愣住,手腳僵冷坐在床榻上。
她身體上,掩于衣裳下的傷口,不過是輕微動作,就如蟲蟻啃噬,無時無刻不在瘋狂提醒她,昨天發生的一切并非夢境。
可眼前丫鬟,笑眼彎彎同她說話的模樣,荒誕如同白日夢魇。
“牛乳羹?”
“我多久前吩咐的?”姜令檀紅唇輕抿,壓下心底湧出異色,朝丫鬟指了指桌上的牛乳羹,指尖輕輕比劃問。
“多久前?”
小丫鬟眨了眨眼,有些不解道:“姑娘是兩刻鐘前吩咐奴婢的,可是牛乳羹加了桂花蜜,不合胃口?”
姜令檀一顆心沉得厲害,到底是什麼樣的手段,才能這樣瞞天過海偷梁換柱,硬生生變出一個,已經消失整整一天一夜的“她”出來。
然後再用短短半個時辰不到,又把她悄無聲息換回鎮北侯府。
姜令檀越想越覺得膽寒,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就算她能徹底擺脫長甯侯府的控制,但隻要那個神秘人願意,依舊可以随心所欲把她掠走。
就算哪一日,她被吸幹血悄無聲息死在無人問津的角落,這世間也不會有人察覺。
她就像是被那人銜在口中,永遠逃脫不了的獵物。
姜令檀頓時手腳冰涼,勉強克制住臉上的情緒,指尖捏住湯匙,食之無味攪着瓷碗裡的牛乳羹。
她究竟該如何擺脫,黑暗中無形的囚籠。
這一夜。
她睜着眼睛幾乎熬到天色朦胧,才起了幾分睡意。
睡着不到一個時辰,還迷迷糊糊時,她又被伺候的小丫鬟叫醒。
“姑娘。”
“今兒得早起。”
姜令檀不解看向小丫鬟,以及她手裡捧着的一套早早準備好的胡服。
小丫鬟獻寶似的往前舉了舉:“今日是入秋前最後一場夏獵。”
“若是起晚了,到時人多堵在官道上,就耽誤了進山的時辰。”
夏獵?
小丫鬟見姜令檀眼中迷茫依舊未消,自顧自道:“姑娘同郡主一同用膳時,點頭應下的。”
“姑娘忘了?”
姜令檀眼底有淡淡的血絲,背脊緊繃,微翹的唇角含着嘲弄。
她消失在鎮北侯府的一整日,那個神秘的“她”,倒是膽大。
夏末,陽光極好。
姜令檀坐在鎮北侯府準備的馬車裡,她穿着一身與華安郡主樣式相同,隻是顔色不同的胡服。
開襟的翻領長袍,衣窄貼身,領口和袖口用銀絲繡着精緻的芙蕖花紋。
長褲、革靴,腰間為了應景,還挂了一把精緻小巧但并不鋒利的匕首。
她本就生得白,遠山紫色明豔,更是把她襯得嬌柔旖旎,無論濃淡,一颦一笑皆是流風餘韻,令人為之傾倒,驚心動魄貌美非常。
“十一姑娘。”
姜令檀聽見有人喊她,還未反應過來,車簾就被人從外頭掀開。
本在跑馬的華安郡主,身上帶着潮潮的晨霧,不管不顧躲進馬車裡。
她估計是渴得厲害,連喝了兩盞茶水,抿了抿透着水色的唇瓣,擡手指着馬車車廂外:“我方才遇見三皇子那個棒槌。”
“一路跟在太子殿下的馬車後方,喊大哥。”
“容我先躲躲。”
姜令檀聽聞陸聽瀾提起三皇子,也不由跟着彎唇笑一下。
她也是今日才知道,原來她從二皇子府逃出來被陸聽瀾救回鎮北侯府。
這位膽大妄為的華安郡主,竟然直接帶人把二皇子的腿給打斷了,最後還無縫銜接嫁禍給了出門遛彎的三皇子。
三皇子滿口喊着冤枉,但是全玉京包括天子在内,都沒人信他的鬼話。
越想越不甘心的三皇子,隻能四處打聽,終于查到出事那日,陸聽瀾和施故淵一群人就在别莊附近,昭容長公主的莊子裡辦賞酒宴。
三皇子又不是真蠢,加上施故淵還是有案底的。
從那以後,三皇子一心認定自己是被嫁禍栽贓了,現在隻要遇到陸聽瀾這一幫人,他就要無差别攻擊,發一次瘋。
今年最後一場夏獵,有三皇子在,也不知會亂成什麼樣子。
姜令檀暗暗歎了口氣,指尖無意識捏着挂在細腰上的匕首,漸漸走神。
朝野皆知,太子最仁慈賢善不過。
等會若是遇到太子殿下。
她是否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