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優秀、外向開朗、乖巧懂事……人緣好、老師誇獎、養父母誇獎……
模糊的記憶在腦海裡重複,那個閃閃亮亮的彌悠牽着妹妹的手,臉上全是笑容。
要做一個好姐姐、做一個優秀的養女、做老師眼裡的好學生……
“彌悠,小春身體弱,哮喘不能劇烈運動,為什麼你要帶着她去打排球?!”
“柳子,你不要激動,這不是彌悠的錯,是小春自己……”
“我讨厭你。”
一向安靜的小春,用黑黝黝的眼睛盯着她,說,“我讨厭你,你不要再呆在我家了。”
“抱歉,彌悠,小春的病又加重了,我們實在沒有時間再照顧你……”
亂七八糟的聲音穿越過時間的廊道,重新在耳邊響起。
彌悠皺着眉驚醒,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身上半蓋着薄被,被子邊緣被一雙手捏住,那雙手正拽着薄被越過睡衣的圓領口、罩住她無意露出的肩頸線條。
佐久早聖臣收回手,立在沙發邊上,眉眼皺着,“沙發不是睡覺的地方,醒了就别睡了,衣服洗好還有十分鐘,晾好就回房間睡。”
“嗯,”彌悠抿着唇,微微垂下眼簾,“麻煩哥哥了。”
佐久早聖臣進了廚房,她裹着薄被子坐起來,開始盯着不知道什麼地方發呆。
已經很久沒有再想起那時候的事情了,但記憶卻莫名的清晰。
小春要上鋼琴課,彌悠沒有什麼特别喜歡的愛好,隻是之前學過排球,于是就選擇了上課地點相差不遠的排球。
一般都是彌悠上完課,到鋼琴教室那邊等她,但那天鋼琴老師臨時生病了,小春來找了她,差點被練習賽中飛出去的排球砸到。
“喂,這就是你的小啞巴妹妹嗎?”當時的排球興趣班同學撇了撇嘴,“看起來好弱。”
“阿侑要被打了。”
“我說的就是實話嘛!彌悠打排球很厲害,教練誇過好幾次說天賦好,我一直以為妹妹也是一樣的啊,和想象裡差距也太大了。還差點被球砸到,好遜!”
彌悠第一次打人,其實也算不上是打人,隻是一個排球砸到了那家夥的頭,然後回敬道,“被球砸中了,宮君好遜。”
“拜托,說了好多次不要叫宮君。”
“阿治!我被欺負了你就是這麼說話的!你難道不是我兄弟嗎!”
“誰叫你亂說話,我都已經提醒過你了。”
“那才不是亂說話吧?說起來彌悠你和你妹妹根本就不像嘛,愛好也不一樣,根本就不是姐妹吧!”
彌悠第一次打架,摻和進了雙胞胎亂鬥,被叫到了興趣班老師的辦公室。
小春留在那裡等她。
等她回到球場邊上,看見的就是發病的小春。
彌悠慌亂地找出哮喘噴霧,叫來老師送她去醫院。
這次生病,小春病得很嚴重。
小春身體弱,是個安靜的孩子,不愛說話不愛笑,但彌悠很喜歡她,她們一起牽着手上學、去興趣班、回家,彌悠一路笑着和她說話,她也會安靜地好好聽完。
但就是這一次,彌悠和小春的關系急轉直下。
直到後來,又換過好幾個寄宿的家庭以後,彌悠才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
即使性格再好、各方面再怎麼優秀,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喜歡的。
刻意做出的讨人喜歡的樣子,也沒有什麼意義。
喜歡、不喜歡……人類的情感是最複雜的東西,彌悠沒有辦法分辨這種不确定的、随時都會改變的東西。
擺正“自己是個麻煩”的态度,安靜地降低存在感,做好自己的事情,盡量不給别人添麻煩,才是她這樣的“麻煩”唯一的生存之道。
洗衣機停止運轉,彌悠晾好衣服,正準備回房間,佐久早聖臣叫住她。
“熱了牛奶,喝一杯再去睡。”
彌悠接過了玻璃杯,恰到好處的溫度将有些冰涼的手指捂熱,她仰頭喝幹淨,胃裡也暖洋洋的,四肢好像都暖和了起來。
唇邊沾上一圈奶漬。
佐久早聖臣伸手從她手裡拿走杯子,遞過來張紙巾。
彌悠下意識接過,才反應過來,禮貌地提議道,“我來洗吧……”
“回去睡覺。”
佐久早聖臣的手壓在她的額頭上,手心很溫暖,大概是剛剛拿着牛奶杯子沾上的溫度。
“如果睡眠質量還是很差,就去醫院看看,不要嫌麻煩。”
“有這個覺得太麻煩我的時間,不如好好照顧好自己,”他用手壓着她的額頭,皺着眉,語氣嫌棄,“沒有好好照顧自己、還要逞強的人,都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