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仕文忽地從袖間抽出一把玉色長劍,卻并不關心自己腳上的禁制,而是驅動靈氣直接讓那柄三尺長的寬劍朝竹空雁面門刺過來。
竹空雁也并未躲閃,手中用力更甚,直至兩隻手都青筋暴起,狠狠将如虞又沒入地中幾分。
江盛水見狀便要閃身上前幫竹空雁擋下這一擊,卻被葉繁枝伸出左手攔下。
她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劍鋒,隻飛快說了兩個字:“無關。”
第二個字的尾音還未完全落下,寬劍已飛至竹空雁眼前,她卻還是未有任何躲閃或是制止的動作,但握住如虞的雙手卻在動搖顫抖,下一瞬她手上的皮肉竟自指尖開始,一寸一寸裂至手腕處,爾後迸發出絲絲血霧!
血霧像有了生命一般自竹空雁手上散出,代替如虞将那柄重劍給擋了下來。
葉繁枝從見到仕文開始就一直抿着的唇終于張了開來,她餘光看到的是同樣露出震驚表情的江盛水。
“師妹,我知你剛才是想說這是他們師徒之間的恩怨,我們不便插手。但是現在……恐怕沒有這麼簡單了。”江盛水低聲道。
“是啊,”葉繁枝輕輕搖頭,“這‘血引封魂法’,她已使出一半來了,這道門禁術她是怎麼知道的?定然是同我這個魔修混在一起之後,我教的。”
說到最後一句,葉繁枝甚至覺得眼前這幕有些荒唐得令她想笑。
“好啊,這是什麼邪術?葉繁枝竟把這種邪術傳授給了你?!”仕文不出所料地大叫起來,看上去好似抓住了什麼極好的把柄一般,連維持一門之主的清高體面都忘了,溝壑縱橫的臉上是掩抑不住的興奮。
竹空雁的藍色靈光把他原本精明的雙眼照得有些空洞非常。
葉繁枝卻忽然心念一動。
她不再看裹在白袍之下的仕文,而是把目光移向一直背對着他們的竹空雁,然後緩緩退了兩步。
“師尊,怎麼了?”遲守守不明所以,但還是跟着葉繁枝的步伐拉着仍在發呆的祝啾啾往後退去。
葉繁枝看他一眼便馬上收回目光,嘴角溢出一絲冷笑:“仕文,你裝得不錯,我差點都要被你騙過去了。”
随後她揮手揚出一鞭,周圍所有的黑袍人瞬間在青色的靈氣下迅速“癟”了下去。
“他們”輕盈地飄搖至半空,又緩緩落回地上。
——根本就沒有什麼黑袍弟子,不過是些裝神弄鬼的黑布。
“如此短的時間内布置這些東西,也是難為你了,仕文。”葉繁枝盯着竹空雁的背影,“也是我太過小心,想着不用靈識驚動山上弟子,所以竟到這時候才發覺你這稍微用靈力一探便會露餡的拙劣技法。”
祝啾啾看看仕文,又看看葉繁枝,擡手掙脫遲守守拉着他胳膊的手,“什麼東西?你在說什麼?”
江盛水又莫名和遲守守對視了一眼,兩人此時竟一緻地微微搖了搖頭。
葉繁枝呼出一口氣,“該把你送去月韻山,你肯定和那裡的少……山主很有話聊。”
祝啾啾的表情馬上變得古怪起來,他臉上似是恐懼,又好像憤怒,但最後隻在藍色靈光下斂去了所有表情,别過頭去。
葉繁枝并不打算在這時追問祝啾啾什麼,總之她當下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于是她又盯回竹空雁一動不動的黑色背影,“仕文,從一開始你就在拖時間,現在已經夠久了吧?你在等什麼?總不可能是等天亮。”
身穿白袍的仕文并未回答,而是黑衣之下的竹空雁開口道:“不愧是當年的仙師首徒,竟沒讓老夫瞞過一炷香的時間。”
葉繁枝笑道:“多餘的恭維便不必了,你既不想說,那我來替你說。”
她摩挲着手中泣雲的鞭柄,“竹姑娘講述時我便覺得奇怪,為什麼在她之前的人——像沈姑娘,便是身上被種下的血契魔印,但到了竹姑娘,卻是法器上面被種下的血契。按理說想要控制一個人為己所用,自然是要直接控制他的身心才對。但是剛才一見到你,我就知道為什麼了。”
葉繁枝特意停頓片刻,長靴在不算濕軟的泥地上碾出印痕。
她這雙靴子是自己親手做的,專門請金遊城最好的工匠花三千靈石尋了甯都坊的芝金石來做鞋底的花紋,因而隻是片刻,葉繁枝便毫不費力地在地上碾出來一個規整的淺坑。
她又擡眸看了竹空雁的背影一眼,見她還是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停了腳,接着道:“确實如沈姑娘所料,大桃木木簪幫了一部分的忙,你沒辦法直接侵入竹姑娘體内的靈氣流轉。但是更多的,是因為你想要奪舍竹姑娘的軀體。”
“你那個穿白袍的身體,即使有血契幫助,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被魔氣侵蝕了吧?”葉繁枝上前一步,定定站在竹空雁身後,“真是不要臉,吃幹抹淨了前兩個徒弟的靈魄,現在又來搶第三個徒弟的身體。”
竹空雁這才冷笑着回複:“就算你說的都是對的,那又如何?”她擡起頭,似乎是望了望天色,“你的追殺令,不會因為你聰明就不奏效。”
“是,”葉繁枝點頭,“所以我也在配合你,幫你拖時間。”
“我倒是也很想看一看,你在等的,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