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這副毛頭小子的模樣,窦原瞬間明白他的小心思,這怕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不得不說眼前的女孩确實長得靓,一雙杏眼漂亮又有神,笑起來蔔蔔脆。
秉承着好師父原則,他不動神色地為自家小徒弟牽橋搭線:“同志在哪個醫院高就?我們剛好開車可以捎你一道。”
窦原識人向來厲害,甚至可以根據細微的動作和腳步足迹,判斷人的職業和年齡,憑借着這一絕技破獲兇案無數。
以為他毒辣的眼光來看,眼前的姑娘看着年紀輕,做事卻沉穩老練,醫生交代冗長複雜西藥名和用藥劑量,隻需一遍便能複述,還能認識那鬼畫符似的診斷單。
更重要的是虎口處的月牙形繭印,那是常年握持手術剪的壓痕,所以對方的職業一定是醫生。
“我想可以一起。”顧文姝扯了扯弄皺的衣角,鄭重地自我介紹道:“顧文姝,南海市刑警支隊刑事技術大隊的法醫。”
“法醫?!”
“妹妹仔你講笑咩?”
看兩人一副明顯不信的模樣,顧文姝隻好掏出自己的介紹信。
等等,介紹信呢?
黑色的雙肩背包左側被大剌剌劃開,像道猙獰的Y型切口,露出内裡《法醫學概論》的線裝書脊,原本放在内裡側袋的資料錢包統統不翼而飛。
“我想,我可能還需要報警。”
警局老式吊扇攪動着汗味與桐油槍械保養劑味道混在一起,安靜的市局辦公室此時像是壺燒開的水,人聲鼎沸。
“這群賊佬的手藝已經是五花八門,二指禅,掀門簾都快修煉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打個照面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手伸進口袋,摸走錢包。”老林唾沫星子飛濺,搪瓷缸磕在辦公桌上咣當作響,活脫脫戲台上熟練掌握唱念的說書人。
一旁整理證物的警員搭腔:“尤其是那個叫大佬黑的,一手觀音探海使得利落,可惜遇上老大這尊真佛,嘴差點紮穿。”
說完抖了抖贓物袋,幾十個刀片泛着寒光,随着動作發出嘩啦啦的脆響
“窦哥,你不在就錯過了一場大戲。”老林惋惜似地拍了拍他肩膀,狀似安慰,實則嘚瑟。
窦原嘴唇緊抿,眼睛望向審訊室,發現沒有熟悉的面孔後才收回視線。
“還有不知道是哪個大聰明,市局的介紹信都弄丢。”
師徒兩默契地對視一眼,齊齊望向瞥乖巧坐在一旁的顧文姝,而她對面正是南海刑偵大隊最難搞的男人。
盛律清指間的派克鋼筆在介紹信上懸停,暮色将"顧文姝"三個字鍍成鎏金,半晌才擡眸看向規規矩矩坐在對面的顧文姝。
交疊的膝蓋微微内扣,本能的防禦姿勢,似乎意識到打量的視線,無意識地摩挲下右手虎口。
少女的表情平淡,肢體語言卻洩露了此時的不安和緊張。
“受過專業訓練的警員?”骨節分明的手指叩在檀木桌沿,聲音像浸了冰的刀鋒:“會在火車站被人摸走證件和介紹信?”
盛律清的聲音不大不小,卻足夠讓辦公室的警員都聽清楚。
丢失介紹信可大可小,全看領導态度,平日盛副不是眼底容不下沙子的人,今天怎麼對着新同事發這麼大火。
指節因用力而泛起青白,她卻挺直脊背迎上那道審視的目光:“是,這次我在思想上麻痹大意,缺乏警惕心,導緻出現失誤,今後我一定加強訓練,提高警惕,不給警察隊伍丢臉。”
落日餘晖将盛律清眉骨投下的陰影削得極鋒利,像把淬了寒冰的手術刀,打量的目光更加肆無忌憚在顧文姝身上遊走,像醫院機房的X光機,恨不得将她的五髒六腑都照個清楚明白。
她不提下午的見義勇為,也不提扒手的老練,倒是讓他高看一眼。
一個又一個問題抛出,顧文姝有些應接不暇,像是又回到了大學畢業招聘會現場一般,隻是眼前面對的是經驗老道的警員,隻一個眼神便清楚話裡的真假
“你的長相,學曆,各方面的能力都不錯,做文職肯定綽綽有餘,至于法醫~”他屈指敲擊卷宗封面,拖長了聲調:“你知不知道,南海市光是殺人案卷宗摞埋一起,就能淹死三個刑警隊長,何必來趟這趟渾水?”
“況且一個女孩子,安穩最重要。”
“感謝盛副隊的就業指導,可是我喜歡目前的工作,做法醫才是我的理想。”顧文姝講話時笑眯眯的,像顆軟乎乎的棉花糖,“隻是沒想到堂堂刑警大隊副隊長的政治覺悟如此低,居然把保護人命群衆生命安全的工作稱為渾水。”
這火藥味隔條街都要聞到,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乖巧的妹妹仔嘴巴這麼厲害。
“希望之後你還能保持這種想法。”
鋼筆懸停在空白的親屬關系欄許久,直到筆尖戳破泛黃的紙張,墨色洇開,盛律清才在接受欄簽字處簽下名字。
見到熟人總是會勾起回憶,顧文姝已經很久沒做夢了。
熟悉的解剖刀劃開第六具浮屍的胸腔時,她似乎聽見遠處傳來海嘯預警,那場持續三月的跨國聯合救援,在她将黑色裹屍袋拉上那一刻猝然結束。
再睜眼是1975年的土胚房,牆頭石灰剝落斑駁,五歲的少女蜷縮在黴濕的被褥裡,手背結着暗紅的痂——那是三天前養母用火鉗烙的,就因為她偷吃了半塊糖。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顧文姝才意識到自己的重生是穿越到一本小說裡。
曾在初中校園流行一時的爽文,集齊了真假千金,僞兄妹骨科,追妻火葬場,天才萌寶等一系列大火元素,近三百萬字的長篇小說。
她已經記不得具體情節,唯獨對同名同姓,壞事做盡的女配印象深刻。
作為小說裡的真千金,出生時便被别有用心之人調換,送到鄉下後被養父母虐待,多年後被小叔發現重新帶回林家。
“她”嫉恨女主享受了優渥生活,奪走了原本屬于她的愛,所以無時不刻地針對陷害女主。
可每次的陷害都被女主化解,原本就不親近的家人更是厭惡“她”至極。一無所有衆叛親離後,“她”徹底黑化,聯合外人綁架女主,制造陰謀試圖搞垮林家。
最後毫無意外是被男女主識破,“她”則落了個被流氓混混□□自殺的下場
盛律清是小說中男主的好友團之一,主要起到升華主角情感和拯救被綁架的女主的作用,顧文姝之所以記得他,是因為女主年少時曾暗戀過他,惹得男主醋了半本書。
而這人今後便是她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