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的瞳孔驟然收縮,幾乎是斬釘截鐵地回道:“在娘家。”
碰的一聲,窦原的搪瓷杯狠狠砸在桌上,濺出一串水珠:“我們已經問了你娘家的人,案發時間段你根本就不在家。”
“怎麼?警察同志。”最初的怯懦痛苦通通不見,劉芳冷靜得可怕:“你們是在懷疑我殺了他?”
一聲輕哼回蕩在空曠的房間,最初的怯懦痛苦通通不見,劉芳面無表情的模樣,冷靜到可怕:“我的孩子還小,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出軌的男人,把自己的下半生搭出去。”
“我們現在給你機會自己交代,如果查出來的話,性質就不同了。”窦原将一疊照片摔在劉芳面前,手撐着桌面以壓迫性的姿勢扔出一句話:“這是我們在你的旅行包裡搜到的襯衫,袖口檢驗出大量血迹。”
空氣粘稠得像是浸了水的棉被,壓得人喘不過氣,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劉芳依舊不願意松口,可在座的都是經驗老道的警員,最擅長的便是從嘴硬的嫌疑人口中挖出證詞。
最終還是在窦原的心理攻勢裡敗下陣來。
原來那天她再次接到電話,說華家慶準備賣掉房子,帶着小三去香江。她是在無法忍受,便在此來到醫院,和華家慶大吵一架。
一時之間情緒失控,抄起桌上的黃銅擺件砸向華家慶,見到他倒在地上,面色慘白,額頭汩汩冒血,她吓得驚慌失措,奪門而逃。
當時并沒有人見到,她以為隻要自己閉口不言,就能保證全身而退。
隻是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也低估了警員的辦案能力。
而在警員追問華家慶當時狀況時,劉芳一口咬定華家慶隻是暈過去,當時還伸手想要拉住她,可她最後還是轉身離開。蟬鳴驟歇的午後,爆裂的陽光打在身上,燒得皮膚滾燙,她卻尤未發覺,直到眼前遞來一張紙,才後知後覺地接過道謝。
“外面溫度高,小心中暑。”
劉芳仰着腦袋,張開手指,想要擋住榕樹氣根間漏下的光斑,一時間竟覺得耀目到落淚,纖細修長的手指早已變得浮腫不堪,奶腥味代替了各種藥水的味道。
她好像已變得面目全非。
顧文姝并不擅長安慰人,尤其對方還是潛在的嫌疑人,隻好又抽出幾張紙塞到劉芳手中。
“我同他大學就認識,後來分到一處工作才在一起。”劉芳哭了一小會後,抹掉淚水,像是自言自語般開始說話,“最開始我們身無分文,連租房的錢都是找同學借的,我還記得當時住在城西的握手樓裡,一年四季都見不到太陽,可隻要下雨,屋裡就要用搪瓷盆接屋頂漏下來的水。”
隻要到夜裡,屋裡就有老鼠吱吱呀呀亂竄,甚至大搖大擺地爬上床,細長的尾巴掃過露出的皮膚,她總是控制不住尖叫,隔壁的太太便摔鍋砸盆嘀嘀咕咕地咒罵着。這時華家慶總是會抱着她,在她耳邊一句又一句地保證,以後買一定買一間隻屬于兩人的大房子,再生一個孩子,把全天下最好的都給她。
“你有想過以後怎麼辦嗎?”
劉芳望着天邊的雲,緩緩吐出一句:“走一步看一步吧。”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剛才還是驕陽如火,下一秒就是滂沱大雨。
顧文姝剛上樓梯,就見到盛律清端着白色瓷杯站在窗邊,對着雨幕啜飲濃茶,不知熬了多少大夜的盛副隊,渾身上下都被煙草腌入味,依舊靠着特濃綠茶提神醒腦。
“剛才和她聊了些什麼?”男人的聲音帶着明顯的疲憊和沙啞,視線落在顧文姝身上時帶着探究和打量。
“劉芳和我說了些以前的事情。”顧文姝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我發現一點很奇怪,華家慶死亡前一段時間,精神變得很焦慮,我懷疑他臨時的出差是察覺到了身邊的危險,跑出去避禍。”
盛律清眸色一沉,“沒想到顧法醫問口供也如此在行,要不轉去做預審?”
“盛副隊長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做就業指導,不如去教《職業生涯規劃》,這樣書院再也不用擔心學生的就業率了?”尾音刻意拖長帶着些許軟糯的南方語調,酒窩甜過缽仔糕,偏偏每粒字都帶着斬骨刀的寒光。
“顧法醫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比不得盛副隊。”顧文姝拎起檔案袋直拍在盛律清身上:“辦公室擺件的化驗結果。”
說罷徑直越過盛律清往辦公室走去。
華家慶在兩年内從小小的住院醫師坐到副院長的位置,絕非是膽小怕事之人,不會因為妻子大鬧醫院就跑到外地,所以這中間有不少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