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咱們得多調研幾次,才能得出結論。”
“公子,什麼叫‘調研’呀?”
“哎呀,走吧走吧。”
…………
在面對眼前這副極其詭異的場景的時候,沈徽鳴不得不承認,人有的時候真的得相信自己的直覺。
十裡亭外許多佃戶老老少少跪了一地,他們都穿着粗布麻衣,烈日炎炎下滿頭大汗。而被他們團團圍住的是一個巫祝,此人帶着面具,渾身上下挂滿了四角銅鈴,身形極為詭異,腳步虛浮,像是踩在半空中。
“公子,王都大旱三年,他們這是在求雨嗎?”
石子兒和沈徽鳴二人躲在一棵大樹後面,正在小聲揣測。
“噓,别說話,接着看。”
眼見那巫師居然祭出了一把桃木劍,又跳起了那滑稽的舞來。
沈徽鳴自小接受的都是唯物主義教育,他是向來不信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的,心裡不禁有些嗤之以鼻。
可随後的舉動卻讓他大開眼界,隻見兩個壯漢擡着供桌,從人群後面緩緩走出,衆人都垂着頭,自覺地給他們讓出了一條路。
“春耕大典即刻開始!”巫師的聲音很奇怪,他故意拉長的音調似是在掩蓋他的性别。
供桌上是一隻碩大的豬頭,四周還放着瓜果之類的,豬頭後面是一隻活的大公雞,沒被麻繩綁住,正準備起飛呢。隻見那跳大神的……哦不,巫師眼疾手快地抓住那隻雞,即刻開刀放血,那黑紅的雞血灑了一地。
沈徽鳴瞳孔倏然放大,他似乎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開耕前灑雞血祭土神,實則是在利用動物血液的微弱酸性來中和堿性!”
“誰?誰在那兒?”巫師的聽力就像是某種動物一樣靈敏。
沈徽鳴的音量一個沒控制住,就露出了馬腳,兩人隻好束手就擒,從灌木叢中緩緩站起來。
很快兩人就被壯漢用麻繩綁在了樹上。
“哼,異鄉人?還敢偷看春耕祭祀?若是誤了時辰,你們該當何罪?”這時,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拄着拐杖,走到了他們二人面前。
“偷看實非君子所為,我們願意為了剛剛的事情道歉,但是你們私下舉辦集會和祭典,似乎與我朝律法相悖吧!”沈徽鳴死死盯着這個看起來像這裡管事兒的老頭。
“此土氣沖而味澀,乃青龍銜酸之相,當以白虎骨灰鎮之!”
巫祝冷不丁的一句話打斷了此刻劍拔弩張的氛圍。
“什麼白虎骨灰?不就是石灰嗎?”沈徽鳴在心裡冷笑一聲。
“白虎骨灰?這……這要從何處尋得?”老者急得咳嗽了兩聲,顫顫巍巍地将那拐杖使勁撐了撐地,鑿出兩個坑來。
“此等稀罕物什待我回去禀明師父,自當有分辨。隻是我不能空手去哇。”巫師故作姿态,表示這事很難辦。說到這,他還摘下了面具,這下沈徽鳴是徹底确認了這分明就是個姑娘家。
臉上貼的是假胡子,頭發盤得像個道姑,腳下踩的是高高的木屐,總之看起來演技十分拙劣,但對于這些愚昧的村民來說,可能真是剛剛好。
那長老趕緊舉起拐杖示意,那兩個壯漢又擡出了一筐子枇杷,一大缸陳年老酒,連同剛剛供桌上的那些豬頭之類的供品,全都打包給了巫師。
巫師拍拍手,從供桌後面頃刻鑽出兩個隻到成人腰間的小孩,他們看起來小,力氣卻大得驚人,簡直與成年人無甚分别。隻見他們熟練地挑起扁擔就開始往外擡,巫師正欲跟在他們後面腳底抹油離開。
“那這兩人要如何處置呢?”
巫師連頭也沒回:“畢竟是異鄉人,還看到了咱們這麼多東西,燒死拉倒。”
“Are you kiding me?”沈徽鳴内心此刻仿佛有一萬隻草泥馬狂奔起來,人倒黴的時候真是喝涼水都塞牙。
“欸欸欸,等下,你看看,又急,嘿嘿。”當所有人的目光向着沈徽鳴和石子兒投來的時候,沈徽鳴真的坐不住了。因為那大漢的手已經朝他伸了過來……
“死腦子你快轉啊!!!”沈徽鳴第一次急得滿頭大汗。
“等等,我不知道剛剛那巫師許諾了你們什麼,但是這些我同樣可以做到,而且我不要報酬,隻求各位高擡貴手,放我們一命。”
“哼,黃毛小兒信口雌黃!你可知我們這白下村‘紅土招災’已成事實,村裡青壯年能搬就都搬了,隻剩下我們這些老弱婦孺搬不動的,隻好請一清大師來為我們做法。十幾年來無人有法門,豈是你動動嘴皮子能解決的!”
“誰說的‘紅土招災’,要我說,明明是‘酸土生金’!”沈徽鳴立刻反駁道,随即還拉長了音調賣了個關子。
“你……你你!”那白發長老氣得吹胡子瞪眼的。
這時一個看起來又高又瘦,一臉精明相的中年佃戶,趴在長老耳邊不知說了一句什麼,讓他表情微動,立刻回心轉意。
“好,那就給你三日,三日之内,你若找不出解決之法,我們就要按照我們族中規矩處置你了。”
“好,一言為定!”沈徽鳴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因為他知道,這事兒要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