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還活着?”
“擡起頭來。我問你,他為什麼還活着?”
低沉嘶啞但頗具威嚴,令人不容置疑的聲音五雷轟頂般拷打着蕭景宸,威壓感令他渾身冒汗,擡不起頭。
“他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姚先生長眉微蹙。
“真正的沈……沈徽鳴,已……已經死了。”蕭景宸吐了口血,擡起頭來,狠狠地望着他。
“現在的沈徽鳴身體裡是另外一個人,但我還沒有搞清楚他是從何而來,目的是什麼。”
姚先生捏住蕭景宸的下巴,用了萬鈞之力,像是要把他給捏碎。
“世子殿下近來過得不錯,看來我們大計可成,王圖霸業指日可待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是這樣嗎?”
“舅舅……”
“是蕭家人把你變成這副模樣的,你知道自己現在像什麼樣子嗎?你就像一條狗,一條蕭家人養的忠犬,如今隻會汪汪叫……你還會些什麼?”
“舅舅!”蕭景宸似是急了,眼裡填滿了怒火。
“複仇之事需要從長計議,而非一朝一夕之功,我看沈徽鳴此人秉性不壞,跟沈修源不是一丘之貉,所以……”
“所以,你就想放過他?還是說,你想拉攏他?我勸你最好别動不該有的心思。”姚先生重重地咳嗽兩聲,大手撫上他的肩頭,“我們這種人,常年活在陰詭地獄裡,雙手沾的血都能把江河染紅,複仇之路本就是浴血之路,你沒有同行者,更沒有資格尋找同行者。你隻會給你身邊的人招來禍事,就像你的出生,就讓你的母親不得不離世一樣。”
幼年的蕭景宸不明白,明明是政策,是這該死的殉葬制度,是但凡出生了皇子,那麼除皇後之外的母妃就要被處以極刑的殘酷。
而今他已弱冠之年,又為何要被前朝一個明明不合理卻又被沿用至今的什麼狗屁制度買單?
“我勸舅舅把這話收回去,莫要亵渎逝者。”蕭景宸表面上低垂着眼,其實心裡是大寫的不服氣。
“還有,沈徽鳴這人,我保下了,若舅舅還想繼續合作,那便不要再提此事。”
姚先生的背影顫動了一下,就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你因為一個沈徽鳴,竟敢忤逆我?”
“您也說了這毛頭小子成不了氣候,阻礙不了我們的大事,您又為何執意要趕盡殺絕,何不高擡貴手?”
“……來之前,我已算到沈徽鳴沒死,我的卦從未走空,但是小子,你要記得,記得我今天跟你說的話,沈徽鳴今日不死,來日若乘了東風,扶搖直上、平步青雲,卻不為你所用,你當如何?”
蕭景宸沉默了,他沒想過還有這種情況,這是他漏考慮的情形。
隻是他的腦海中不由得泛起沈徽鳴倔強的眼睛,想起他對于自己一次次的試探卻全都裝傻充愣,總不接招,導緻他每每隻能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種無力感和困惑再次萦繞在他的心頭。
這一刻,蕭景宸才意識到,自己從來也沒有讀懂過沈徽鳴,人家壓根也沒有邀請過自己進入他的心房。他就像一個路人,總在敲一扇不願開的門。
“我教你十五年,讓剩下的所有皇子都成為你的磨刀石,你也韬光養晦了這麼多年,如今大事可望,半路殺出一個沈徽鳴來亂你道心。”
“……可沈徽鳴不是我的磨刀石,他是一把好刀,他的鋒芒不該隐于山林整日用來劈柴,如果可以,我是說如果,我想讓他成為天下人的一把刀。”
“他若不願意呢?我夜觀星象,紫微星暗,貪狼星顯,天下恐有殺伐之争,五年之内,北戎必有異動,到那時大業可成。周失其鹿,天下得而逐之。沈徽鳴留着,早晚是個變數,你不殺他,那你就要做好有朝一日被他所傷的準備。”
…………
沈徽鳴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他今天醒得出奇的早,渾身腰酸背痛,也不知昨晚是幹什麼去了,還一身酒氣,一看院子裡未開的兩壇酒,就全明白了。
他敲了敲石子兒的窗子,叫他起床把院子裡拾掇一下,石子兒應聲而出。
沈徽鳴伸了個懶腰就進了屋,正準備早起晨讀之時,終于發現了桌岸上一捆半舊不舊的書,定睛一看,似是讀書筆記,再定睛一看,這勁瘦有力的瘦金體,包是蕭景宸的啊!
沈徽鳴瞪大了雙眼,也是左翻右翻也沒看見一張留給他的字條。
“簡直莫名其妙,這東西還能自己長腿跑到我家的嗎?”他滿腦子黑線,一想便知又是某人做好事不留名,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以為不寫名字我就不認識你了嗎?小學雞。”沈徽鳴在心裡調侃了他一番,便坐下細細翻閱起來。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這簡直就是高考滿分議論文合集啊!真是打個盹就有人送枕頭。
“一書在手,天下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