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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緣深命淺往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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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雪既望,月圓天寒。

如果能在元宵節吃上熱騰騰的湯圓就好了,六歲的沈溪行想。

上次他吃到的湯圓還是城裡安置處發放的,隻不過今年旱情嚴重,地方官手裡也沒有幾兩閑糧,他流浪的歇腳的小破廟裡,一下子多了好多陌生的面孔,不知道今年還能不能吃上湯圓。

他從山裡抱回一堆木材,打算把木材放回小破廟後,再拿上一根偷偷跑去王鐵匠的店裡借點火。

好吧,其實就是把木材放進火爐裡點着。畢竟他真的沒有多餘的錢,來置辦一個火折子。但是不燒柴的話,估計他撐不到明天。

風雪深重,天地蒼白一色。

沈溪行年前在城東王奶奶家裡幫工放牛,賺了十個銅錢,他把這些銅錢埋在小破廟的土包裡,準備等開春的時候,請鄰村的李叔叔給爺爺的墓碑上刻上字。

剩下的銅錢當成路費下到江南去,聽說那裡的冬天不冷。山裡的吃食也很多,如此一來,便不用擔心吃了上頓沒下頓,忍饑挨餓。

他一路計劃着未來的點點滴滴,走了好遠一段路,才回到小破廟,卻發現廟裡的人多到無處歇腳。

原本計劃着未來的心一下子落空,他把手裡的柴火抱緊,特意走了旁邊的小道,不引人注目。他餘光緊緊盯着廟旁的一群人,将手上的木材往懷裡越抱越緊,眼神像一匹餓狼一般鋒利。

小破廟不大不小,卻是沈溪行流浪以來住過最久的地方。時年艱難,他知道這些人和他一樣,也許被苛捐雜稅逼到此地,也許又是有什麼無可奈何。他不介意和他們一起擠在破廟的爛瓦之下,這世道誰過得都不容易。

破廟雖破,亦能擋得住一絲風雪。

他和爺爺在此住了三年,雖然之前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了,雖然爺爺也早在一年前睡倒在廟裡,久久不醒,雖然今年今年放牛的銀錢降到了十個銅錢,但隻要能生起火堆,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沈溪行如此想,年年如此,時時刻刻如此。

他還年幼,不懂人情世故,不懂深雪鎖冬人情冷,隻是一味的相信,一直期待着明天,稚嫩臉上裝出的精明眼光,在大人看來不過是兒戲。

他的步步謹慎看着前方的路,想趕緊窩進自己的破被子裡,今年冬天的雪太大,他的草鞋裹了好幾層也擋不住浸雪之冷。

距離破廟西腳落還有不過幾米時,他驚奇的發現自己疊好藏在石堆底下的被子不見了。他怕有人偷走他為數不多的東西,特意把被子藏在石堆底下,而現在石堆旁亂石嶙峋,被子也不翼而飛。

驚奇之餘,一個眼圈發青,滿臉胡渣的大叔橫在他面前,理直氣壯置聲喊道。

“哪來的小孩,沒看見我們先占了這廟嗎?走一邊去,這塞不下人了。”大叔把他拎起,随後重重地摔到外頭,沒有留給他絲毫反應的時間。

掉到地上時,沈溪行聽見自己手掌折在地上的碎裂聲,他一時驚奇,左手也沒了知覺,灰頭土臉粘了一地的冰渣。

“叔叔,這裡本來就是我家。”他試圖解釋,冰渣劃破手心,但他并不覺得痛,他不敢高聲反抗,在一個成年人面前,他瘦弱的身軀根本沒有勝算。

眼中無措,孤立無援。

胡渣大叔對他呸了一聲,眼底充血,絲毫不在意他的話,他身邊的人順手撿起地上散落的木柴,想要占為己有。

不一會兒,他在山中辛苦撿了一天的柴火被瓜分殆盡。

“我的柴,不要拿走。”沈溪行低聲祈求道,他隻撿回了一根柴火,剩下的全被他們瓜分了去,他的無措是今年的雪,滿天而落,掩蓋世間一切顔色。

一旁看戲的幾個婦女抱着柴,有些不忍地說:“要不還是算了吧,他一個小孩,我們可以擠一擠就擠一擠,他都抱着柴火回來了,萬一真是他的家呢?”

“你少管啊,這世道死的人多了去了,大家都是逃日子的,今天你讓着他,明天說不準誰死……”胡渣大叔眼中帶着一絲悲切,但那悲切遂而化作仇世憤慨的冷氣,全盤撒在沈溪行身上,“你也别想這想那了,趕緊走,沒點眼力見看不清形勢嗎?”

沈溪行氣憤不過,第一次假裝離開後,等到那胡渣大叔轉身的功夫,撲到他身上意圖将他推倒在地。不出所料,以失敗告終,他的反抗之舉不過是蠅爪蜂尖,掀不起一絲水花。

他被再一次重重打到冰面上,手中的松枝折斷。裂冰劃到他鎖骨上,溫熱的血流染到發白的衣袍上。

“小子,你還沒到血氣方剛的年齡,早點看清現實吧,這輩子夠倒黴了,早死早超生,說不定下輩子更好呢?”胡渣大叔手上殘忍,嘴裡也說着糊塗話。“這輩子苦了,來世就幸福了。”

沈溪行捂着傷口,喉嚨幹澀,帶些哽咽說:“你開什麼玩笑,這麼牟定下輩子幸福,為什麼還要留在這個世界上?勸我去死……”

“我還有妻兒,你不懂。”胡渣大叔打斷他的話,摸了摸口袋,找出一枚銅錢遠遠地抛給他,語氣越來越愧疚。“你的銅錢我拿去買米了,孩子剛出生,要吃點米稀,不然會餓死的。”

沈溪行盯着地上那枚孤零零的銅錢,擡眼間,他看見一位面色蒼白的婦人,用他的破被子抱着一個啼哭着的嬰兒。

不過一夜風雪,寒枝相背,落雪深壓。

沈溪行幹裂的嘴唇解釋不通,良久之後,他走過胡渣大叔身邊,一邊遠去一邊嘀咕念叨着,“我不是孩子嗎?”

但胡渣大叔始終不為所動,隻當他的話是耳旁風。

沈溪行失神在雪地上漫步了許久,天色昏暗,他連唯一的家也沒了。他沒去撿那枚落在地上的銅錢,讓它永久地留在了冰面上。

他走着走着,便走到了王鐵匠家附近。王鐵匠平日燒火鍛鐵時,總是喜歡把後院的柴門開着,但今天卻是不同,柴扉緊鎖,院冷奚落,西牆邊上堆滿的木柴也一夜間消失不見,茅屋深立雪中。

他有些好奇地走近,剛靠近籬笆時,看見了地上一個凸出的人影——原來是王鐵匠躺在地上。

意識到情況不對的沈溪行立馬越過籬笆,走到面色泛白的王鐵匠旁,努力叫醒他時,無意中發現他額頭處的一塊傷疤,傷疤上的血已經凍住,凝固成冰。

“不會是被山賊打傷的吧?”沈溪行自顧自說道,凍紅的雙手一直拖着王鐵匠的領子,試圖把他拖進屋子裡。

不久後,王鐵匠在給熱鐵降溫的水槽裡醒來,一時間還發愣不知緣由。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事情的始末。那糟心的地方官闖進他家裡,看中了他打的劍就算了,過冬的柴火都要打包帶走,他一時氣不過,上前和他們硬杠,結果人家一刀把他掰倒。

他還想着是哪位好心人把他從外頭運回來時,眼尖地瞧見木桌上躺着一個小孩。

“小孩,難不成是你把俺扛進來的?”王鐵匠搖醒沈溪行,他急切想知道一個答案。當然,他是不會相信一個小娃娃能搬動身壯如牛的他。

沈溪行扒着胳膊睡,手都快麻了,半夢半醒說着:“不是我,是那把劍。”他指向水槽邊那把通體玄黑的長劍,王鐵匠瞳孔微縮,還是更相信是這個小娃娃力大無窮。

沈溪行當然不可能搬得動,當時用盡了全力依舊無濟于事。正猶豫着要不要喊個人來時,他發現西牆放柴處,有一根黑不溜秋的鐵棍子。

他想用鐵棍子撬動時,這根鐵棍子卻冒出了一陣黑煙,按照他的想法把王鐵匠搬回來屋子裡。

“誰信你,有本事你讓鐵棍子在搬一次給我看。”王鐵匠捂着額頭的傷口質疑道。沈溪行心存懷疑,但還是把鐵棍子緊緊握在手裡。

隻一刹間,鐵棍子上的像是浴火重生般,自動剝去了煙塵通體的外殼,内裡光華映現。

連見多識廣的王鐵匠也為之一振,“你小子走大運了……”

沈溪行覺得自己倒黴死了,何談運氣一說。王鐵匠給他遞過一張毛毯,眼神裡帶着羨慕繼續語重心長說:“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呢就為你指一條路——明天跟我上南門吧,修仙練道,你會成名成家的。”

他語氣中帶着可望不可求。

“什麼意思?”沈溪行把自己裹在毛毯裡,他冷得不行,用剩下的那半截松枝撥弄着屋裡的木炭,那是王鐵匠藏在地窖裡的炭火。

現在的他,隻想窩在火爐暖被之中,不想走出。他來到這世間,一直活在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中。

人間的諸般賞心悅事,紅門青鎖人家中的語笑闌珊,都是夢中不敢映現的世外桃源。世間的七情六欲愛恨枉憎,他隻學會了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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