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也覺得這老頭說話很無聊嗎?”沈辭像鬼一般飄到她身邊,說話又像風一樣讓人捉摸不透。
池棠記得他,那天她從藏書閣回來時,餘光察覺到有一個人在一直跟蹤自己。她以為是淩雲派派來監視的人,于是便一直故意跟他繞圈子,反向鎖定他,如此一來,沈溪行的行動也會方便些。
可誰曾想,這人像是開挂了一般,她走到哪便一路跟到哪,即使她用了借來的隐身符,這人也像是看穿一般,靜靜在背後監視。
來無影去無蹤,現在居然有臉出現在她面前……
池棠咬着一口銀牙,從前她還覺得沈溪行太裝模作樣,什麼情況下都可以無聲無息一秒切換到假面模式。
現如今也不得不感歎佩服他的隐忍力。
“閣下不是淩雲派的嗎,這樣說自己的掌門,不怕被聽去了,挨一頓責罰?”
沈辭輕松一笑,目光從始至終落在她身上,“随意啰,反正大家都是裝裝樣子,假作恭敬。”
“跟你話很熟嗎?”池棠冷言冷語道,她果然做不到沈溪行那般面若菩薩心腸黑,懶得和無關之人掰扯半句閑言閑語。
沈辭卻不見被諷刺後的愠色,依舊死皮爛臉地溫和笑着,眉間绛色一抹,“之後……不對,你會清楚的。”
服了,這說了還不如不說話呢,以為是元宵節猜謎語嗎,池棠抿着唇想。低頭裝作很忙時,偶然發現他腰上也系着玉牌。
不過這玉牌倒是和旁人的大相徑庭,至少沒有沖破天靈蓋的森森萋萋之感。
“你不是淩雲派的嗎?怎麼也會……有這個玉牌。”她順口問出,仔細一觀,牌上的饕餮紋猙獰,而其他人的牌上的祥雲紋優雅從容,截然相反之紋樣,給人的感覺表裡不一。
沈辭把腰上的玉牌拿下,拎在指尖掂量掂量,目光一時飄向池棠,一會兒又回到玉牌上,最後才慢悠悠講到:“我好像從來沒有說過,我是淩雲派的弟子吧,隻是你一直這麼覺得而已,不是嗎?”
“……我下次出門一定會看黃曆”
他輕笑了一聲,眉間的海棠紋如飛沙般轉瞬即逝,他重新認真起來,“我錯了行了吧,實不相瞞,這個玉牌是淩雲派監視其他門派弟子的工具,你信嗎?”
“不信。”他如此雲淡風輕,指定沒什麼好事。
“信不信由你,我已經鄭重告訴過你了,至于之後怎麼做,全憑你的心意。”沈辭的一掃先前的吊兒郎當樣,言辭的重量上升了幾分。
他伸出手掌,手心處放着一塊玉環,若池棠沒有看錯,玉環和他腰上的玉牌是一對的。
饕餮紋的貪欲延伸不到玉環之上,澄碧的玉色溫潤隽永。
池棠微怔,徹悟道:“原來玉牌外還有一個配套的玉環啊,你早說啊,啰裡吧嗦的。”
沈辭頓時石化,眼睛一眨一眨地像是在打架,良久後,才吞吞吐吐道:“這玉環是給你的……”
“不用了,到時候我自然會查清事情的來龍去脈,這種窺探他人的東西,還是你自己留着吧。”池棠的思緒還暫停在“監視”那句話上。
見她腦筋不轉直撞南牆,沈辭幹脆把玉環直接塞到她手上,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這是你師兄讓我給你的,你且拿着便行,不必擔憂。”
說完他便匆匆忙忙離去,腳步快到池棠反應不及。她有些疑惑地盯着玉環,對于他的好奇遠勝于玉環。
她從前聽說過,淩雲派常在其他門派選調天資聰穎者,而後将其送至臨淵山修行練功。有能力的任其留在别的門派,自然是天理不容的,這無異于斷一派之源泉,使其成為斷頭河。
但招架不住淩雲派的威壓利誘,不少門派忍氣吞聲,送了人來。
于是就有了白衣藍衣綠衣之外的第四種人,委于淩雲派屋檐之下,回到山門又不受信任,遊離于兩端之間。
冶光輝老頭講了許久,終于在日上中天時講完又長又臭的比賽規則。台下的衆人持續性高昂,對最後的獎勵好奇不已。
大賽共有三大輪,第一場為個人賽,參賽的一千人按照天機秤自動分配比賽對手,第一場比賽勝出者,可參加下一回合的比試,如此循環往複,直到天機秤上還剩下二百人。
剩下的兩百人方可進入下一輪的比試。
池棠把在玉環上下了禁制符,以防偷聽與監視,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誰也不能保證這玉環的安全性。
她遠遠看見沈溪行他們聊完話,步伐沉重地走了回去。她不确定要不要把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他們。
沈溪行面色憂郁,見她走來,忽然又一頓詫異,“小棠,你剛剛遇見什麼人了嗎?”
“嗯……他給了我一個玉環,和他們身上的玉牌是一套的。”池棠的目光看向身旁經過的人,她還藏着後半段話沒說完。
沈溪行接過玉環,左看看右看看,片刻之後還給了池棠。他方才在她身上捕捉到一絲魔氣,而這枚玉環上卻沒有絲毫異樣的氣息。讓他感到好奇的是,玉環上的靈力波動甚至和池棠身上是一樣的。
玉環這種靈性極強的物件,一般會沾染上所有者身上的氣息與脈動,玉養人,人亦養玉。這塊玉環上的氣息與她同根同源,就像一直是她的一般。
“有什麼問題嗎,師兄?”
沈溪行剛想說話時,顔棠先聲出口:“無礙,小棠你便先拿着這塊玉環吧。”
池棠拿回玉牌,她根本感受不到玉環有何不同。或許是下了禁制符,把玉環上的詭計掩藏了,那也不對啊,下符前明明探測過的,她心中滋味不佳,思索了許久依舊不得而知。
沈溪行:“小棠,方才你見到的那個人,眉間是不是紋着海棠花?”
池棠:“不錯,師兄你也見過他嗎?”
沈溪行面色一變:“那就對了。”
池棠最煩這種說話說到一半中途易幟的人,她一拳拍在他身上,讓沈溪行吃痛嘟囔了一陣。
池棠:“你到底說不說,怎麼什麼事情都瞞着我,還把我把我當師妹了!”
“我說我說,”沈溪行忍着肩膀上的痛,有些無可奈何,“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道理便是如此。”
混蛋……還不如不說,池棠心想,她已經放棄了從沈溪行口中挖掘小道消息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