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呢?”
“你連你奶奶姓什麼都不确定,卻一個人從國外跑來這種小村子裡,很奇怪。”
“我提前和她聯系過的,至于為什麼一個人來,是因為我家人比較忙。”
黎麥看了一眼張槐序,對方的态度鎮定自然,全然不像是在撒謊。
“你帶這麼多東西,是要在這裡常住嗎?”
“是的。”張槐序看着黎麥,并沒有對女孩盤問式的發言感到厭煩,甚至繼續補充:
“這裡比較安靜。”
黎麥又瞟了他一眼,對方的神色依然毫無破綻。
她覺得沒趣,繼續踩着自行車,有些懶散地說:
“嗯,知道咯。也就是你遇上我了,一般人不會帶上你這種怪人的。”
張槐序被她這種論調逗樂了,他莞爾:
“嗯?這麼說你也是奇怪的人咯?”
“是啊,我特别古怪的。”
說着說着,兩個人轉到了一條直路,而直路的盡頭隐隐約約地出現了一圈房舍的影子。
因為刷的都是白牆,遠看很像幾粒大米擠在山腳下。
他們慢慢地朝着村莊去,雨後的天格外朗潤,氣溫也逐漸上升,兩個人都感覺到水汽的升騰。
好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黎麥和張槐序總能在對方身上嗅到那股潮濕的氣味,很像麥子稭稈泡爛在水裡的味道。
黎麥睜開眼,她無力地擡了擡手臂,感覺自己渾身都黏糊糊的。
她歎氣,快速起身到浴室沖澡。
十分鐘後,黎麥裹着浴袍出來,她把窗簾拉開一道小縫,營地式的酒店能隐隐約約看見遠處濃黑的山體和酒店窗外一望無際的灰白色戈壁灘。
黎麥在窗邊坐下,現在是淩晨三點,但她感覺自己的睡意已經全然消失。
于是她換了套衣服,又披上了酒店準備的厚毛毯,打算到酒店的水吧去坐坐。
沒想到剛進門,第一眼就看見張槐序坐在吧台前。
深夜的水吧并沒有多少人,零零落落地分散在各個角落,或是單獨小酌,或是成對密語。
安靜到腳步聲都明顯的環境似乎更符合張槐序的氣質。
他的眉毛輕輕蹙起,神态郁郁地看着白皙手掌中的手機,整個人的打扮休閑而貴氣。
他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姿态矜貴仿佛納索西斯的水仙倒影。
黎麥悄無聲息的靠過去,猛然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張槐序快速轉頭,臉上看不見驚訝,隻是眉頭蹙得更深。
發現是她後,他的煩惱仿佛冰山融化,瞬間露出了春風和煦的笑意。
“小麥?你也沒睡?”語氣甚至有些驚喜。
黎麥在他身側坐下,用手撐着腦袋,語氣松快:
“是啊,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呐~”
張槐序的笑意擴散到眼角眉梢,他傾身貼近黎麥:
“嗯?”
黎麥和他對視,覺得此刻的張槐序和平常很不一樣。
水吧零落的燈光映照着他的笑臉,使他本來白皙的皮膚朦胧着一種嚴峻的光波,他向來沉斂的墨瞳裡面好像長滿了小鈎子,微微揚起的秀逸薄唇看起來極其溫軟。
原來清正俊逸的人竟然陡然迤逦出一點妖異的美,仿佛聊齋故事裡半夜出沒勾人心神的玉面狐狸。
黎麥覺得自己好像喝了酒,喉頭有一絲幹澀的感覺,腦袋也開始暈乎起來。
她艱難地扭過頭,向着男招待要了一杯加冰的特調白蘭地。
張槐序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狀似漫不經心地掃過黎麥露出來的秀美頸部。
嘶,有一顆小小的痣正靜靜地躺在她的脖子處,那麼小,卻随着她呼吸的搏動而微微起伏。
她裸露出來的蜜色皮膚顯得越發勻稱細膩,簡直令人目眩神迷。
真是性感。
張槐序的呼吸變得沉重而急促,他不着痕迹地舔了舔口腔右側的某顆牙齒,仿佛這樣就能緩解那種難以名狀的燥熱。
突然,他猛地感覺到身體出現了某種異樣,再次确認後,他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那邊黎麥接過自己點的白蘭地,猛喝兩大口後,她感覺冰塊的清冷和酒精的辛辣一齊在她的身體裡發作。
這樣跟他說自己整夜夢見他,會不會稍微顯得不那麼白癡?畢竟可以裝醉……
黎麥感覺自己的勇氣又充滿了整個胸腔,她信心滿滿地轉頭,正欲開口,張槐序卻搶先一步:
“小麥,稍等我,有點事情需要處理一下。”
說完,不等黎麥挽留他就步履匆匆地往水吧角落走去。
黎麥看了看那邊挂着的一個标識,哦,原來是人有三急……
哎,黎麥像下班後的充氣人偶一般緩緩洩氣。古人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剛剛的氛圍多好啊……
過去了半個小時,張槐序還是毫無動靜,黎麥百無聊賴地回頭望着他離去的方向。
突然,她感覺撐着手的吧台開始輕微地晃動起來。
緊接着,晃動感更加明顯,黎麥霍地站起來,發現整個水吧都在震動。
貨櫃上各式各樣的玻璃酒瓶開始發出叮叮當當的碰撞聲。
“啪”地一聲,一瓶酒從閣台墜落,水吧裡的人如旱地拔蔥似的紛紛站立起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所有人都開始雜亂無章的往出口處蜂擁。
巨大的搖晃和人流的擁擠讓黎麥踉跄了幾次,她逆着人群向廁所去,扶着門框尖聲呼喚:
“張槐序!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