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谷他們回了趟家，把東西放下又出來，外面的街市還正熱鬧。

這次，他們不再亂逛，而是在夫子廟附近兜兜轉轉，時間一路來到晚上十一點。子夜正始，天地陰陽變換，這是一天之中陰氣最重的時候。

鬼市毗鄰冥界，陰陽颠倒，最早，是用來溝通人鬼兩界的黃泉道。黃泉道上人來鬼往，每月隻有初一十五兩個晚上向人間開放。

當葉李謝張四人大半夜做賊一樣翻進夫子廟，然後以一種極為詭異的姿勢從刻有雙龍戲珠的大觀壁上往秦淮河裡跳的時候，葉子琦覺得她這輩子有了。

她絕對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大半夜的跟這麼一群人發癫。

就像《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兔子洞一樣，秦淮河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深不可測，下墜的空間無窮無盡，從水體到隧道，像乘坐雲霄飛車一樣刺激，還時不時有一些奇怪的鬼手向她伸來，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

其餘三人牢牢将葉子琦護在中央，直到暗色光亮出現在隧道的盡頭，而後天地倒轉，明明是不斷下墜的她，本該掉到地底下的某塊土地上，然離開隧道的那一瞬間，葉子琦在腳下看到了天空。

是的沒錯，地底世界同人間相反，天在下，地在上。

而他們在離開隧道十數米的時候，一股詭異的吸力将他們重新拉回原來的方向。那一刹那，葉子琦感到天旋地轉，她覺得好像自己的重力感應系統突然失效，變得極度紊亂，分不清東南西北，天地玄黃。

撲通一聲，葉子琦感覺到自己好像落在了一塊綢布上，順流而下，最後堪堪在平地上站穩腳跟。

眼前是“人來人往”的數十個洞窟隧道，有無數人同她一樣，從隧道中沖出，一路向下沖向天空，随之天地調轉，又被重力重新拉回隧道出口邊上的草坪。

這世上的鬼市入口不止這麼一個，不同城市不同地區的人在這一天同時來往，好不熱鬧。

地府、黃泉道、鬼市。

這是一個同同人間颠倒的地方，此情此景，着實難忘。

“看什麼呢，走啦。”

此時，其他三人已經整理好行裝。

不得不說，練過的就是不一樣，他們幾個人的落地姿勢極其優美，不像葉子琦一樣狼狽。

李小谷向葉子琦伸出友誼的小手，葉子琦可是一點不買賬：“切，剛剛你踹我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呢。”

說着，葉子琦扯着張天光的袈裟爬了起來。

“走吧，去懿寶齋。”葉子琦幹勁十足。

四人順着人流一路前行，鬼市鬼市，這裡自然是妖魔鬼怪居多，不過今日十五，所以街上還多了許多戴着面具的人類。

“奇怪。”李小谷喃喃道。

她的嗅覺一直很好，好到有時候不需要開啟陰陽眼，就能判斷一個區域妖魔鬼怪的分部多少。

而今天的鬼市，多了很多妖族的味道，比平時更多，也更陌生。

五百年前，萬妖之主創建妖境，分割人妖兩地歸屬，并規定妖族非必要不外出。到如今，好些不知情的人類以為妖族差不多都滅絕了，更有甚者以為妖怪的傳說都是假的，都是老祖宗杜撰的。

妖境之外，鮮有妖族出沒，可今日鬼市街上來回巡遊着大量妖族，奇怪，實在是太奇怪了。

鬧市之中，李小谷甚至感知到了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敵意。

她的第六感從來不會出錯，有人在跟蹤他們！

與此同時，謝醒突然停下了腳步，道：“我去買點别的東西，你們先去懿寶齋，我稍後就來。”

鬼市之大，他們幾人必須趕在明天日出前回到人間，否則兩地通道一關，下次開啟那可就是下個月了。

因此謝醒如果有什麼東西想買，李小谷也不能攔着他。

謝醒剛走，張天光表現得也有些奇怪，走走停停，随即道：“我突然記起，師父今天交代我給他買些東西。你們先走，我去去就來。”

張天光不擅長說謊，一說謊，眼睛就習慣左顧右盼，無法直視對方。

此時，他的表現和他平時說謊的時候一模一樣，李小谷不得不懷疑，他具體是要去幹什麼。

“你也要去買東西？都買什麼？”李小谷質疑道。

“沒什麼，就那老三樣。”

張天光這話說得模棱兩可，李小谷更加懷疑他的去向。

葉子琦扶額，表示這人這麼多年一點長進都沒有，說個謊還能露餡，隻能靠她了。

“好啦，我們不是趕着去懿寶齋嗎？沒工夫浪費時間了，他有事你就讓他去吧，管他要去做什麼。”

“這麼說也沒錯……”

李小谷還想說什麼，就見張天光附和葉子琦一聲，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留她一人在風中淩亂：“都走了？”

“這不是還有我呢嘛。”葉子琦拍了拍李小谷的肩，習慣性攬着她的腰出發：“走吧，出發！去你之前說的那個什麼什麼懿寶齋打聽消息。”

……

然懿寶齋其實遠不算好找，明明是個幾千年老店，卻開在鬼市最偏僻的角落，再出去兩步都要進陰間了。

然同預想中不一樣的是，鬼市雖地處偏遠，卻并非門可羅雀，反倒是有不少生得奇形怪狀的主顧進進出出。

葉子琦這下可真見世面了，這小小懿寶齋，門外看起來是平平無奇，門内卻别有洞天。先不說這一眼望不到頭的星空天花闆，就說這一層層的環形貨架，數千平米寬的室内場地，就已經是人間界達不到的程度了。

無數精靈在空中來去紛飛，抓着比他們還要重幾十倍的鐵箱、貨物、法寶，有條不紊地歸納、上架或銷毀，不遠處，李小谷甚至能聽到工人拉響風箱，打鐵造物的聲音。

商品琳琅滿目，看得人眼花缭亂，不同的貨架與貨架之間還會定時變動，生怕人把東西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