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切片需不需要睡覺,應該是不需要的,但是西塔曾經把睡眠加入了自己的程序裡,作為一種娛樂性休眠。
他很需要這種休眠,他需要有時間整理大腦裡幾乎要溢出來的實驗數據和知識,以此來确保自己思想的穩定,而不是被集群意識中的各種瘋狂念頭所侵蝕。
他是個學者,但他也是多托雷,“西塔”是他的代号,和“omega”一樣,是二十四個中的其中之一,本質上他們都是瘋狂的,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甚至将自己當成實驗素材,西塔自然也是。
作為學者他要謹慎的尊重一切可能性,作為多托雷,他要嚴謹地杜絕一切失敗的可能性。
西塔走進多托雷的卧室,這裡有着一股冷冽的植物氣息,花瓶裡沒有花,床鋪上沒有褶皺,精緻華麗的沙發上沒有一絲溫度。
脫掉鬥篷,西塔靠在沙發上,手杖靠立在沙發拐角,他單手撐着臉,坐在那裡休息。
遠在稻妻的多托雷沒那麼多時間管束西塔,隻是偶爾想起來看一眼,發現他的視野沒有變動時,多托雷知道他在思考,可惜,裝置隻能幹預,不能讀取。
有時候,他既厭惡西塔腦袋裡那些愚蠢的思想,又好奇那些思想究竟是什麼樣的,他能從他過往的行動中窺探分毫,但也隻是分毫,作為挖掘一切科學之人,他自然好奇。
多托雷站在甲闆上吹着海風,面具下的嘴唇輕輕勾起,卻隻讓人覺得冰冷。
稻妻沒有至冬的風雪,腳下沒有礙人的積雪和冰面,身體不會因為冰雪的緣故而産生任何影響,這種感覺很好。
但,這種感覺就像是假象一般,用于蒙蔽他的雙眼。
西塔,盡量乖巧一些吧。
隻要乖巧一點點……
多托雷将注意力從西塔那邊收回來,裝置上的紅光也随之熄滅,隻是在熄滅的那一刻,“西塔”的視野晃動了一瞬,然後視野裡緩緩出現了一道人影,穿着那件屬于執行官博士的衣服,緩緩彎腰。
那張無比熟悉,但又多了幾分成熟韻味的臉出現在了裝置的讀取範圍内,本應該被覆蓋住的赤紅色眼睛毫無遮擋,他手裡拿着一杯水,用水杯在裝置上碰了碰。
赤紅色的雙眼中帶着能明顯讀取到的愉悅色彩,在裝置詭異的色彩下多了幾分詭谲陰森之感。
“幹杯,omega。”西塔說。
西塔出現在了自己的視野裡,或者說那個監控裝置早已經被他拆解下來安裝到其他東西上了。
西塔将酒杯裡的水一飲而盡,如果不是至冬的酒他喝不來,這個時候他怎麼都得喝點慶祝一下。
沙發上坐着的是一具沒有意識的omega素體,穿着簡單的衣物,靜谧的臉上覆蓋着有明顯改裝痕迹的監控裝置。
那裝置本屬于西塔。
多托雷的素體被西塔拿來做支架了,裝置很難摘下,一旦檢測不到西塔就會發出警報,但有了素體在,這些問題給西塔一天就足夠解決了。
說起這個過程最難的是什麼,也許是給光溜溜的素體穿上衣服,或者是在不讓多托雷發現的情況下把素體抱到房間裡。
至于怎麼繼續瞞過去西塔根本沒想過,畢竟都是“我”,彼此肚子裡有幾斤墨水心裡都一清二楚。
素體像是沉睡的真實的人,墊了枕頭才讓他好好地坐在那裡,西塔坐在旁邊,用手杖有節奏地敲擊着地闆。
西塔在想,如果多托雷此時切換視角,說不定能看到自己,但很可惜,實驗室裡的工具足夠讓他導入幾段滴水不漏的影像資料,就算遠在稻妻的他真的有心觀察,也隻會看到自己先給他看的東西。
多托雷很煩人,西塔知道自己就算做了這麼多也絕對瞞不了他多久,所以他的動作也盡可能快一些,至少在多托雷或者是其他切片回來之前解決掉。
至于多托雷交給他的任務,西塔并不會視而不見,他會好好完成的。
不為其他,隻為他所尊敬的女皇陛下。
隻不過那之後,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
醜角一直待在宮廷之中,他在女皇身邊,彙報這段時間的安排,包括多托雷前往稻妻的事情。
“至冬的事務交由另一位切片處理,容我問一句,這一切是否在陛下您的掌握之中,因為那位多托雷,看起來很不一樣。”
“我允許每位執行官去追尋找自我的意義,包括他。”
女皇坐在王座之上,潔白的裙擺上染着冰冷的霜,眼睫半垂着,似是慵懶模樣。
醜角不再談論這個話題,而是談起了那位進入深淵的執行官斯卡拉姆齊。
談起公事,女皇陛下比至冬的冰雪更像冰雪,她站起身,走下王座,站在高塔之上俯視至冬的王都。
“深淵,是至冬永恒的敵人,我們的下一步棋,可以開始了…… ”
“另外,我們眼前的這位第二席,無論做出什麼事情都不要阻攔他,無視他就好。”
女皇看向眼前被冰雪覆蓋的至冬,餘光也落到了遠處的實驗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