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芯燈立刻停止了胡思亂想,一雙圓圓的眼睛瞪起來,警覺地聽起這外面的動靜。
月寒江分明聽到,廟外有人疾行而至的聲音。
他輕輕側身移動,示意小和尚跟上他。
芯燈居然也是個手腳麻利的,此刻已經将自己的東西收在了一個包裹裡,緊緊地挂在肩上,随着月寒江移動。
兩人轉至了佛像之後,身影被那高大的佛像遮掩住的那一刻,一雙金絲履便踏進了這座破廟。
幾乎是在同時,月寒江便驚覺:來人的内息很熟悉!
這正是追着令名師兄而去的那人!
“說吧…今夜要是能在這裡等到你那同夥,咱家都饒你一命……否則~咱家就在這破廟給你立個冢。”
一個柔細卻頗為悅耳的聲音響起,接着,似是什麼東西被仍在了佛前,發出“咚!”的一聲——皮肉撞向地面的聲音。
再接着,是一些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挲的聲音。良久,一個虛弱、但有點生硬的聲音響起:
“沒過完這10招,我可死不了……”
月寒江又是一驚:
這是!獨孤令名的聲音!
“哼,你已内力全失,再繼續下去,隻會死的更快。”那個柔細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屑中卻又帶了點欣賞,“不過,你也接了咱家三招了,這世上能接住咱家三招的人可不多,你也算死的不冤。”
“哼……這世上能接住我三招的人也不多……”獨孤令名笑了笑,“你今日若交代在我手上,也是死得其所!”
“你……”那自稱咱家的人似是語塞,少頃,語氣裡帶了點嘲意卻依舊溫柔,“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一個赢不了我的人……”獨孤令名的聲音輕慢了一些,“不值一提……”
“你真是咱家見過的嘴最硬的~”
那個柔細的聲音裡似有了一絲怒極反笑的意味。
“也罷,待一時半刻尋到你那同夥,咱家就送你們一并歸西……”
“誰死誰生……尚未可知……”
令名師兄的聲音一字一頓的、似在思索又似在掙紮一般。
如果月寒江所處的位置能看到獨孤令名的臉,他一定能留意到那人言畢驟然冷下去的雙眸。
那是每次與令名師兄交手到緊要關頭,他都能從對方眼睛裡看到的冷意。
他再熟悉不過了。
隻可惜此刻他并沒有看到,但他卻突然聽到了令名師兄的一聲斷喝:
“天一,出劍!”
話音未落,月寒江腰中佩劍、連同整個人、一起出鞘。
化氣随劍、人劍合一。月寒江這一劍蓄足了十足的力,沖着那宮人穿戴模樣的人而去。與此同時,方才還癱軟在地上的獨孤令名也已躍起,無名劍從另一個方向刁鑽的方向刺向那人。
兩道劍氣同時襲出,芯燈倚靠着的佛身仿佛也被震地搖了一搖。小和尚隻覺得心慌難耐,這屋頂的瓦礫似乎也稀稀落落地掉落了幾塊,驚得他又往後縮了縮身子。雖然真的有些怕,但抵不過對方才離開之人的挂念,好歹從那佛身裂痕處悄悄遞出一絲視線,膽戰心驚又勉強地看着外面發生的事情。
一切發生在刹那之間。兩道劍氣既強又準,那宮人似乎非常意外這變故,臉上的驚訝一閃即逝的同時也失去了第一時間躲避的機會,于是他便躲也不躲,隻出手運功,生生接住了這兩道劍氣。
無名劍滞了一滞。
月寒江的軟劍往前躍了半寸,也便停滞不前。
芯燈也不明白那少年怎麼就突然沖出去了,他趴在佛腳和坐台的空隙裡,驚疑不定地看着外面。不知怎的,他直覺跟少年對手的那人,有一絲絲的熟悉——難道自己這一路上與那人打過照面?
太遠了,其實也不甚看的清,約莫是看錯了,芯燈想。
“枯息功……不錯,竟将咱家也騙了過去……”那宮人笑起來,“或許過個幾十年你真的能打敗咱家……可惜……”
話音剛落,月寒江便感到一股極強的内力向着自己命門襲來!
他從未遇到過如此強勁的内力,在山下未曾遇到過、在重雲宮也未曾遇到過。
即使最慘烈那次試煉,拼得内力盡廢最後還是倒在萬旃君腳下的那一次,萬旃君最後給他的那一擊,也遠沒有這一次的強。
不似他蓄力于一劍般地尖銳、這内力強勁洪厚地似一面牆,覆面而來。
他避無可避。
月寒江隻覺肺腑齊齊震了兩震,一陣經脈碎裂的預感襲來。他眼前的世界有片刻的消失,再次出現的時候,他便看到自己面前泊泊的一灘模模糊糊的鮮血。
月寒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嘴角在不停地湧出鮮血。
“咦?!”那細軟的聲音裡毫不掩飾的驚訝,“你居然……能躲過我的歸虛……”
歸虛……似乎在哪裡聽過……記不得了……
但似乎也不重要了……
月寒江生生咽下兩口鮮血,緊閉起嘴巴,擡手擦了擦嘴角的血。
他的聽覺不甚清明了,唯一明顯的感覺,是自己的身體内正在流血……
月寒江直覺自己自己遠非眼前人的對手,甚至,月寒江自己也認為他應該死在剛才那一擊裡才對。
但他沒有死,很明顯,對于這個結果,對方也很意外。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咱家竟從未聽過江湖上有你這樣一号人物。”
那細軟的聲音難得嚴肅起來。
月寒江餘光模糊瞥見不遠處的趴着的人——獨孤令名并未像他一樣還能站起——滿身鮮血,似已無生機。
月寒江握了握手中的劍,自然沒有回答對方的話。
不想也不能。隻要他一開口,便止不住這滿腔的鮮血了。
“你居然還有一戰之力?”
這一次,那細軟的聲音裡是壓抑不住的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