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點事,我并沒有放在心上,我想說的是,我想說的是……”
黥朗忽然吞吞吐吐起來,下意識地又看了月寒江一眼。
後者并沒有避開他的目光,這讓他心底忽然多了一點勇氣。
(2)
黥朗其實不願意回憶那日發生的事情,但這幾天,他又在難以自控地一遍遍想起當日發生的所有細節。
想一次,就難受一回。
那日,黥朗因為不願意,就劇烈地反抗起來。
但雙手被禁锢,隻餘下兩條腿也很輕易地被軒轅樾抓在了手裡。下一瞬,他就感受到了腳踝傳來的劇烈疼痛——軒轅樾斷了他的腳骨。
“啊——!”
“軒轅樾!你王八蛋!”
黥朗大罵,但聲音下一刻卻被放進嘴裡的手指截斷了。
接着,是另一隻腳踝,再次傳來了痛意。
黥朗這下徹底失去了反抗力氣,他額上疼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連最後一點反抗的心氣兒也疼沒了。
就這樣罷,他這麼想要,給他罷了。
恍恍惚惚間,黥朗這樣想。
但那天的軒轅樾卻讓黥朗非常的難受。
他不僅一點沒了往日的溫柔、甚至動作都很急躁,似乎全然不把黥朗的疼痛放在心上。
黥朗幾度被折騰的失去了神智,他感覺過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甚至生出了“軒轅樾若再不停下,他此生永遠不會原諒他”的念頭。
在黥朗甚至已經恨毒了軒轅樾的時候,他終于停下了。
等軒轅樾停手,黥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整個過程,軒轅樾不僅對他毫無憐惜,甚至連安慰他一句都不曾。
黥朗忽然就有點委屈。
他實在有點想不通,他們兩個人,他們兩個自幼就在一起的人,怎麼會走到今日這般田地……
黥朗眼裡落下淚來,跟方才疼痛時留出的還未幹涸的淚水混在了一起。
他看着那團昏黃的影子,離開他的身體,就要離他更遠了……
黥朗伸出手去,他忽然想要抱一抱他,也讓他抱一抱自己……
但在黥朗的手指剛接觸到軒轅樾的身體時,卻被對方殘忍地推開了——軒轅樾避之無恐不及地、狠狠推開了他。
黥朗刹那傷透了心。
從心到身,被疼痛攫去了所有的力氣。
軒轅樾那一推,就将黥朗推進了痛苦的深淵,徹底失去了意識。
(3)
……
“……我這幾日在瓊羽樓中,學到一絕技,可易人容貌身形……”
“那倌人說,易過身形之人,最忌諱别人觸碰……”
“那日……那日樾哥也不願我碰他……這很不尋常……”
“那日樾哥也很反常……我在想……”
“我在想……”
黥朗喃喃地說着,臉色蒼白起來,眼睛下意識就投在了月寒江的臉上。
就像小時候,一旦他沒了主意之後,就下意識地去找穆繇。
穆繇總有辦法,總有主意,總能幫他。
隻是那個時候的十郎,眼中沒有今日這般的無措和茫然:
“苒之……你說,那日與我恩愛之人……會不會不是……”
“會不會是……”
月寒江霎時從地上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地看着穆繇,整個人自來這裡後第一次透出了殺意。
那殺意中甚至混進了滔天的怒意。
月寒江緊緊握着的拳,此刻指甲幾近陷進肉裡,可這點微不足道的痛覺,甚至沒有引起他半分注意。
見他如此,黥朗忽然就慌了:
“苒之,那日與我恩愛之人,當真不是…樾哥嗎?……”
“不是他,會是誰……難道……難道會是……”
黥朗竟然在問他?!
黥朗的眼中現出水光……
眼見着那雙眼睛裡慢慢填滿的慌張、和難以掩飾的悲傷,月寒江愣在了當場。
他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對十郎說……
他甚至不敢真的說出他此刻心中的猜想……
“不會~”
率先說話的人,是萬旃君。
月寒江心弦一松,下意識地就看向萬旃君。
萬旃君看過來的目光,卻頗為冷靜、冷靜到淡漠:
“軒轅樾之流最自視身份尊貴,即便做什麼……也斷不會行易容改姓之舉……”
“況且,四絕技乃我重雲宮秘術,東都之中,鮮有會者……那些雲端之人,又豈會吃這個苦~”
黥朗的神情瞬間松了幾分,人也委頓了一下、伸手下意識地就扶住了身邊的牆壁。方才還滿是慌張的臉上隻餘下一片茫然:
“是這樣啊……這樣嗎?……那是…我多心……”
月寒江看着他,忍住了上前攙扶他的沖動,又轉頭看了看萬旃君。
後者竟然也在看着他。
其實,萬旃君的目光從剛才開始,就沒有離開過他。
月寒江臉色瞬間僵了僵,一雙薄唇緊緊地抿起來,轉過臉去,掩耳盜鈴似地躲開了萬旃君的視線。
萬旃君勾起了嘴角。
“黥公子若還有疑,重雲宮會幫你查清楚這件事……”
“沒有額外的條件~”
黥朗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一些,聞言神情反而有點複雜,頗為不自然地回了一句:
“那就……多謝宮主了……”
萬旃君挑眉:
“無妨……就看在……穆繇的面子上。”
一句話,刺激了兩個人。
黥朗面露不解。
月寒江的身體瞬間僵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