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如七垂目,依言退了出去,重新将門合上。
萬平疆的臉色,僅在鐘如七說出殺人之語時,僵了一下,但立刻就調整好了形容。
此刻軒轅昊翀回身時,萬平疆面上隻見一片鎮定:
“此二人是否會應诏出兵,殿下可有把握?”
軒轅昊翀沉思片刻,微微笑了一下:
“并無十足把握,但孤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二人,即便不出手,也不會相幫弈王……”
“孤有将軍的破月軍,即便南衛軍和禦林軍都叛了,孤也有一戰之力!”
“有殿下這句話,臣就放心了……”萬平疆說着,單膝跪地,“臣願為殿下效死!”
“願為陛下效死!”
萬旃君緊随其後。
“原為陛下效死!”
萬蒙跟在父兄身後,眼裡隐隐有着躍躍欲試的興奮。
(3)
同夜,穆府,燈火通明。
西廂房内,丫鬟婆子們出出進進,手中端着的一盆盆清水,出入間就變成了盆盆血水。
屋内間或傳來的幾聲慘呼,直喊的外間守着的人,揪心不已。
“夫人如何了?”穆泊明一把抓住從内間出來的大夫,神情着實慌張,“已經三個時辰了,還不行嗎?”
“夫人難産,老朽自會盡力,但還請将軍要有個準備……”
穆泊明聞言,抓着大夫的手不覺就用了力:
“大夫想想辦法,一定要保得婉妹平安……實在不行,實在不行,孩子…我可以棄,我隻要婉妹平安……”
大夫吃痛,但眼見着眼前這人神情哀哀,也着實沒忍心再說什麼。
都說東都這位穆将軍為人重情,與妻子伉俪情深,多年來恩愛不減,如今看來,所言非虛。
“老朽一定盡力,一定盡力。”大夫連連保證。
北衛軍有護衛東都之責,東都城内的老百姓,未見過或不知道穆泊明的人實在不多。
百姓們一說起來就是,這是一位實心眼兒的守将,平時遇到他帶隊巡邏的時候,常常會給百姓搭把手、或者順手幫個忙之類的。
因此東都城内百姓,對這位穆将軍,高低也都能混個臉熟。
包括這位享譽東都的大夫,穆将軍可幫過他不少忙,此刻他想保得穆夫人平安的心,不比穆泊明少。
“将軍~”
“爹爹~”
門外一人領着一個孩子走了進來。
“爹爹,娘親還沒有生下妹妹嗎?”穆繇一進門就掙脫了來人的手,快步跑向穆泊明,拉住了爹爹的手。
見到兒子,穆泊明臉上的焦急掩了一分去,拍拍他的小臉:
“你這孩子……咋咋呼呼的……”
又怕自己的臉色被兒子看出來,連忙換出一副笑臉來,勉強找個話頭:
“……你怎麼就知道一定是妹妹?!”
“爹爹和娘親都說想要個女兒……那肯定是妹妹~”
穆繇神情笃定,他并未在爹爹臉上留心,因此便沒見到他爹爹此刻那十分勉強的臉色。
“再說,爹爹已經有我這麼好的一個兒子了,就不需要再多一個了……”
“什麼話……”穆泊明沒忍住,硬是被兒子自傲的模樣,逼出了一點淺淺的笑意,“越大越不知羞~”
穆繇展顔一笑:
“孩兒也想要個妹妹的~~~”
穆泊明摸摸他的小臉,心下終于多了一些些安慰。
“介之,你怎麼也來了……”
穆泊明這才看向穆繇身後之人,才後知後覺出一點不妥來。
婦人生産之地,易染血光,講究之人一般不會涉足。
“将軍……”
帶着穆繇進來的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比穆繇大不了多少,舉止卻很是穩重。
但此刻臉上卻有愁容,甚至隐隐有些焦急:
“在下來時、見陳副将已然整軍完畢,将軍還不動身嗎?”
這人是穆泊明的同鄉,名喚傅知著,一月前來的東都,因祖輩的交情就借住在了穆泊明府上。
傅知著本為參加今年的科舉,在府上這些時日,也兼之教導穆繇讀些書。
——說是教導,更像是切磋,這個孩子的見地,每每也讓傅知著也頗為受益。
這些時日以來,傅知著跟府上的人也都處的熟絡,加之穆泊明對他甚是照顧、裡外相待,都如親人一般,傅知著難免也對穆泊明的事上了心。
受人飯食之恩,總要伺機相報,因此平日除了教導穆繇這件順手且不費力的事情之外,傅知著也常和穆泊明讨論一些時政。甚至來的這些時日裡,也幫助穆泊解了不少煩心事。
由此,穆泊明對其甚是信任。
就連今日宮中來人送信之時,他也沒避着這人。
因此,軒轅昊翀的手谕,傅知著也見到了。
他甚至第一時間就立谏穆泊明出兵相助,穆泊明也聽了他的,差副将先行去召集了人馬。
可是,也就是在這個檔口,穆夫人難産,還未誕下孩子。
面對傅知著的問題,穆泊明心亂如麻。
他眼睛看向那廂房的門,面露痛苦:
“婉妹還在裡面……我想再等等……再等等……”
穆泊明的兒女情長,傅知著難以理解,但此刻情勢所逼,已不容他不提:
“将軍!勝敗須臾,軍機易逝……将軍再不動身,怕是要遲啊!将軍!”
正說着,仿佛是為了驗證傅知著的話一般,陳副将出現在門外:
“将軍,人馬都已準備好,該動身了。”
穆泊明正掙紮間,西廂房中忽然傳出一聲驚呼:
“夫人出血了!”
一個驚雷炸在院中,瓢潑大雨霎時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