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淅淅瀝瀝、反反複複,一直持續到第二天。
臨近中午,房間中的光線灰暗朦胧,仿佛所有角落都被披上了一層淺淺的紗。
濕潤的霧氣裹挾着水珠吹在臉上,江岫的腦子發着暈,冷汗濡濕了鬓發,濕漉漉地貼着臉頰,一種沉重的嗡鳴聲在不斷蠶食着他的理智,幾乎快把他的頭撐爆。
他的喉嚨堵塞着,幹渴感盤踞在咽管上,輕輕呼吸一下,都拉扯着神經,火辣辣的疼。
江岫雙眼費力地眨了一眨,後知後覺他好像……感冒了。
——應該是昨天淋了一場雨,又被謝長觀強拉着聊天,熬了大半宿的夜,導緻他惡寒侵襲入體。
江岫的腦袋緩緩轉動了一下,露出燒得發紅的耳尖。
他不喜歡四肢無力的感覺。
江岫急促的呼吸出口濁氣,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摸床頭,卻摸了一個空。
他的身體微微一僵,似是想起什麼,慢慢收回手,抓起外套套在身上。
江岫随手将手機放進兜裡,慢騰騰地從單人床下來,戴上口罩,走出門去。
烏雲黑壓壓的漂浮在天空,四下裡光線昏暗。
江岫擡頭望了一眼天,帶着高溫的吐息從紅潤的唇瓣中瀉出,噴灑在口罩上。
天天就知道下雨,有本事下錢啊。
江岫踩着一地的水漬,走進街對面的藥店。
藥店的店員背對着門在整理藥架,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的問道:“你好,需要買什麼藥?”
“感冒藥。”江岫艱難的吐出三個字,聲音隔着口罩,愈發嘶啞。
店員回過頭來,對上江岫奇怪的裝扮,微微愣了一下:“具體是什麼病症?”
江岫沒怎麼聽清,擡起眼睛,迷茫地看了他一眼。
他沒戴帽子,額前的發絲滑下,分落到兩側眼角,睫毛輕顫着,眼睑下的皮膚有些奇怪的泛紅。
尤其是眼角下一點紅色的淚痣,更是透出幾分勾魂奪魄來。
店員望着茫然的江岫,喉嚨裡驟然發癢,不自然的幹渴發緊。
他啞着嗓子,又問了一遍。
江岫這一次聽清楚了,簡單描述了症狀。
兩三分鐘,店員立在收銀台前,目送着他揣着一盒感冒藥走出店門。
路上的行人零零散散的,步履匆匆忙忙,江岫回到舊居民樓,掰下一粒藥吃下。
他的身上穿着有些寬大的白色衛衣,蜷縮在柔軟的被褥中,顯得他人更消瘦了一些。
江岫有些渙散的眸光落在後台的私信上,看到有一條謝長觀的未讀消息,指節微動了一下,想點開查看。
一股濃重的疲倦席卷而來,他濃密的睫毛掙紮着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睛。
意識在不停的下墜。
下墜。
—
江市。
助理拿着設計部遞交上來的文件,站在辦公室門口躊躇,猶豫着要不要進去。
——畢竟昨天從晚會上離開之後,謝長觀的神色不是太好看。
“進來。”低沉磁性的聲音,打斷助理的思緒。
助理脊背悚然一跳,深吸一口氣,連忙推開門走進去。
辦公室以黑白為主調,寬敞又明亮,暖氣呼呼的吹拂着。
謝長觀坐在皮質辦公椅上,西裝外套脫下,搭在椅背上,深灰色的馬甲,貼服着他的身軀,胸肌撐得鼓鼓囊囊。
男人正在電腦上處理公務,表情沉靜,一點看不出昨晚的迫人氣壓。
助理不着痕迹地放松下來,遞上文件,有條不紊的彙報工作:“新的設計圖加上了遠程錄像功能。LN那邊還沒有表态,但根據打探到的消息,封家也在接觸LN。”
封家是江市老牌經商世家,主營實體餐飲方面,近些年網絡發展,封家似乎也有向智能電子領域靠攏的趨勢。
“不急。”
謝長觀粗略的翻着設計圖紙,從晚會上林海志的态度,他就猜到與LN的合作不會太順利。
至于封家。
謝長觀輕嗤一聲,一雙劍眉斜飛入鬓,眉目冷峻中帶着點散漫:“封家并不足以為慮。”
聽說封家傾盡所有培養出的繼承人,對做生意沒興趣,跑去個不知名的城區當了個什麼獸醫,差點沒把封家家主氣個半死。
而封家的其他兒子,要麼是不學無術、貪圖享樂的草包,要麼是年齡太小,還不足以擔當大任。
封家家裡亂成一鍋粥,想要和昭卓競争,先把家事處理好再說吧。
“設計圖再優化一下細節,便可以着手3D渲染。”謝長觀從桌上拿起一份文件丢給助理:“我圈出來的這三個平台,盡快找人去接洽。”
助理接過文件,轉身退出辦公室。
謝長觀眼角下壓,瞥向安靜一上午的手機,輕咬住後牙槽,來回碾壓。
輕微刺痛感順着傳遞給大腦中樞,讓他微微眯了眯眼。
怎麼回事?
按照前幾天的慣例,這會兒早該哥哥、哥哥的叫上了。
被他昨晚的樣子吓着了嗎?
謝長觀曲指扯了扯領帶,喉結上下滑動一下,半張臉隐藏在燈影之中,有點看不清神色,但周身的氣息有些冷。
—
江岫昏昏沉沉的,一覺睡到下午七點多。
單間裡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江岫摸着黑撐起身子,失重感和眩暈一同傳來,腦袋還有點恍惚。
他習慣性的打開手機照明,眼眸内氤氲着層迷蒙的霧意,面容愈發秾麗。
看着他睡前打開的後台頁面,想到他今天還沒有和謝長觀聊天,緩慢動着虛軟的手指,照常給謝長觀發去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