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中囿存的淚,似乎在昨夜都流幹了。
如今,那裡充斥着化不開的迷霧,亦或者,是因伏漾瀾不敢直視的緣故。
願意睜開眼,就還不算太壞。
四目再次悄然相對。
伏漾瀾眸光撲閃。他十指失态攥着雙膝,稍想要啟口說些什麼,燕苓卻已似難堪般,暗斂下目光。
燕苓已然知曉眼前人的身份,卻不知道自己應說些什麼。
他于腦海中,曾無數次設想的重逢時的淚濕滿巾,近鄉情怯,至此,唯餘相對無言。
為何?為何…?
為什麼他想要抓住的所有愛,都要在時間的磋磨下,面目全非。
伏漾瀾頓首,用餘光怯望着燕苓。僵持許久,他強抑住心中捉襟見肘的局促,怅然一笑,打破沉默,“是啊,想來苓哥哥在我這受了這番磨難,應是喚不出曾經那聲“漾瀾”了。”
“漾瀾。”
出乎伏漾瀾意料的,燕苓還是微微擡眼,靜望向他。他像是彌留之人,定定喚出了伏漾瀾朝思暮想的親昵。
聽着那沙啞的喟歎,伏漾瀾做不到不動聲色。這一聲塵封多年的呼喚,比任何浴血利器都要鋒利,隻一瞬便可兵不血刃,将所有蝕骨的思念與愛慕蠶食出裂痕,裸露出其内經年迷惘卻不得眷戀的稚童。
他眼底翻湧着淚,堪稱乞憐捧起燕苓的掌心,不切實際奢想起從前。
燕苓淡淡勾起唇角,隻是那微涼的笑顔,倏忽而逝,徒留那雙沉靜如深潭的眸,冷望着伏漾瀾濕透的雙眼。
“我做錯了什麼?”
燕苓着實不解。
這個問題,屬實困頓了他這一生。
他一次次自問,又一次又一次被所奢求的愛意遺棄。
剛出生時,他便因生時不哭不鬧,對應上所謂蔔師的可笑預言,被名義上的父親當做不詳掩埋。
後來,他是被名義上的小叔,實際上的親父救出。他被除族譜,安置在燕氏最孤遠的院落,備受族人冷嘲熱諷。
在幼年,他孤自一人在那院落中曆經春夏秋冬,隻有小叔善待他,會為他添新物,會對他溫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