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請安的時候,杜想容發現她那大病初愈,平日總是朝她橫眉冷目的庶妹數次擡頭朝她賣乖地笑。
看來确實是腦子泡壞了,杜想容沒理她,繼續垂頭發呆,上頭姚老太太又在分享她的修行感悟,杜想容一點也沒聽進去。
請安完,她沒逗留,腳下生風返回抱月居,拿起書就在榻上看着。
貼身丫鬟春菊面色為難地走了進來,“姑娘,六姑娘來了,說有話跟您說。”
杜想容剛解決了一道難題,笑容還沒來得及露出就被春菊這句話激了回去,“她來幹什麼?”
平日裡杜羅衣和她争這争那她當沒看見,不礙着她看書就行。
這便宜妹妹還得寸進尺,今兒個跑她屋裡來了?
“讓她進來”,她倒要看看,杜羅衣要耍什麼把戲。
抱月居布置古樸,卻自有一股氣派。黃花梨木的高腳櫃上擺着個青瓷花瓶,幾株梅花開的正好。
入目可見的地方,幾乎都堆滿了書籍,卻分門别類地擺好,不見一絲雜亂。
李倩倩心裡暗叫一聲“好”,在看見主位上的女孩子時不自覺歇了氣。
14歲的女子,身量還沒完全長開,眉眼間卻可見一股肅穆和磊落。
“找我何事?”聲音有些冷。
李倩倩暗歎,真是把人都得罪光了呀。于是她眉眼蓄力,做出一幅笑眯眯的樣子。
“二姐姐,我來是有話想跟你說。”
“我知道,你直說就行了,别彎彎繞繞的。”杜想容語氣不耐煩。
爽快!
“妹妹從未勾引過表哥,那天在摘梅花,是表哥自己跑過來念了首酸詩。因着表哥和咱家的情分,妹妹隻罵了他一句便離開了。”李倩倩沒再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除此之外,我們别無接觸。妹妹也萬萬不敢對表哥有非分之想”。
“是嗎?”杜想容面帶懷疑,顯然這妹妹在她心裡不太值得信任。
“對,我沒必要騙二姐姐,我還聽到他和旁邊的小厮說你無趣......”
杜想容揚了揚眉,這倒像是趙英德說的話。
那天趙氏前腳剛離開,她後腳就回了抱月居,留給趙英德一句“我先回去讀書了,表哥自己慢慢逛吧”。
後面趙氏惡狠狠地跟她說杜羅衣勾引趙英德,她聽了也沒什麼感覺,就隻覺得趙英德這個人實非良配,那雙眼睛渾濁,不帶一點少年人的清冽。
此時聽杜羅衣說了這番話,她心裡信了幾分,可面上仍然不顯,“嗯?我為何要相信你?你對我說這些話又是意欲何為?”
“我,我想讓二姐姐别嫁給他,他并非良人!”李倩倩努力回憶原主的說話姿态,做出一幅昂首挺胸的樣子。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費心。”杜羅衣是什麼人物,說的難聽點,那是個父親帶回來兩個燒餅,她都得藏一個再囫囵把另一個吞了的人。這樣的人,會好心給她這個眼中釘、肉中刺提忠告?
“說完了沒?說完你可以走了,恕不遠送。”她下了逐客令。
好兇。李倩倩腹诽。
“我說完了。對了二姐姐,妹妹在鬼門關裡闖了這一遭,深覺往日碌碌無為的日子是多麼可憎,故而我也想多讀一些書,充盈一下自己。往後我讀書時遇到不懂的問題能不能來請教您啊?”
“你當我這兒是什麼地,學堂還是濟慈院?看不懂便找你爹去,别來煩我。”怕杜羅衣還來煩自己,杜想容補充了句,“今日之事,我會如實同母親說,你往日所作所為,我不會也懶得同你計較。你不必上趕着讨好我,你我,各行其道便是。”
杜羅衣離開後,杜想容思忖着也出了門。
為方便照顧她,趙氏在她10歲遷出主屋另院别住的時候給她安排了離自己摘星閣最近的抱月居。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她便到了摘星閣。
趙元倚剛見完莊子上的管事,馬上臘月了得核對賬目。她這兩日忙的腳不沾地,也沒怎麼和自己的閨女說過話。
看見她來了,趙氏眼睛彎成了月牙,“容兒,今日不讀書嘛?怎麼突然來找娘了?”
杜想容不喜歡母親用這幅哄小孩的語氣和她說話,她正色道,“杜羅衣今日來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