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論中考成績,神風中學的初中部其實是不如言信的。可大抵是因為神風高中光芒實在太盛、面前校門又透露着冷氣,身穿言信高中運動服的施淮雨站在這兒,竟覺得空氣中有種蕭瑟荒涼的莊嚴肅穆感。
冷風撩動衣角,他看着頭頂灰茫茫一片的天,腦海中不由生出這樣一個念頭:
這就是神風中學初中部嗎?
這就是孟景橋曾經待過三年、在其中努力求得新生的神風中學初中部嗎?
說來奇怪,在“言風雙top”名号響徹夢澤教育界的情況下,初中時候的施淮雨曾無數次路過這所友校,卻從未停下腳步仔細看過這所學校到底長什麼樣。
他是從言信附小一路升上來的典型“言信系”學生,對言信系列下的學校都有着很深的感情。因此就算中考時分數足夠,他也毫不猶豫地放棄神風,轉頭報了言信中學的高中部。
雖然神風高中是名列華國百強名校的斷層式省第一,但他還是覺得,隻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他是言信的學生,沒必要太關注其他學校。
但現在,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在高一暑假的物競集訓上,他認識了來自神風高中的孟景橋。他在與孟景橋的相處中離經叛道喜歡上了對方,連帶着愛屋及烏對友校也産生了特殊的情緒。
現在的神風中學于他,不再是一個冷冰冰的學校名字,不再是一座遙不可及的成績大山,也不再是一條隔三差五就被自家校領導拿出來做奇怪對比的準線。那是他喜歡之人的母校,承載着那人太多他不曾參與的過往。孟景橋在黃金周時來了他的言信,他便也想找個機會,去看看孟景橋每天學習生活的地方。
隻是老天爺的心思太難猜,現實世界裡的他還沒找借口去到神風,虛幻世界中的他就被一陣名為思念的春夜清風給捎帶來了。
既然這樣,那就進去瞧瞧吧。
不管夢裡的場景真不真實,他都想試着看一看孟景橋曾經待過的學校。
于是他擡腿朝那扇緊閉着的黑色大鐵門走去。神風中學在這時“校如其名”,他剛走沒幾步,一陣巨大的秋冬冷風就忽然吹來,弄亂了他微長的頭發,也讓他抑制不住眯了眯眼。
而等他再次完全睜開雙眼,面前那扇帶着低氣壓的黑色大鐵門就朝着兩邊緩緩打開了。機關移動的悶響在黃粱一夢中顯得既遠又近,施淮雨踏上最後一級台階,在本是大門最中央的位置看到一個初中男生。
四年前在藍花楹大道上偶遇的神風男孩讓他的印象深刻,加之現在的孟景橋于他而言是特别的人,他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認出,那是初一時候的孟景橋。
不同于如今五官銳利、鋒芒畢露的長相,十二歲的孟景橋看上去有種弱不禁風的幼小倔強感,個子也還沒完全長開。與高中部類似的藍白校服被洗得很舊,男孩瘦小的身軀被包在裡面,看上去尤其不協調。
覺察到有人靠近,他擡起頭怯生生問道:
“哥哥,你有看見我媽媽嗎?”
由于睡前聽孟玲說過孟景橋不甚愉悅的童年經曆,施淮雨在聽到這話的一刹那就覺得心裡難受起來。身為高中大哥哥的他抿了抿唇,蹲身擡頭和面前男生對視:
“目前還沒有……你媽媽現在在外省努力打工掙錢,再過幾天就會回夢澤接你了。”
語罷,施淮雨看男生臉上有過一閃而逝的難過。情緒低落下去的小孟景橋眨了眨眼,連問話時的聲音都變小許多:
“那……那你有看見我外公外婆嗎?”
哪有什麼外公外婆,這荒唐的夢境裡除了他們倆就沒有第三個人。施淮雨先是搖搖頭,看到小孟景橋眼中隐約泛起的水光又忍不住道:
“找不到外公外婆的話,要不要先跟哥哥回去?”
要是真把這一幕放到神風中學門口,他肯定得被周圍家長和學校保安當成裝高中生拐孩子的奇怪社會人員叉出去。不過夢境中的人事物沒這麼多條條框框的限制,小孟景橋先是擡起眼看向他,然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我要是跟哥哥走,哥哥能讓我找到家人嗎?”
這話再次戳中了施淮雨心裡那塊一直隐隐作痛的軟肉。孟景橋有關心他的家人,現實世界的壓力卻讓他們疏離得不像家。
想到這裡,施淮雨的眼神不由在龍華區蕭瑟的冷風中暗了暗。随後他朝面前身穿褪色校服的初中男生伸出手:
“嗯,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