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人談起戀愛都有高攻低防的特性,孟景橋早就把這點給摸清了。三環廣場上歡樂的打跳聲依稀飄來,他趁施淮雨還沒反應過來得寸進尺道:
“怎麼啦?彜族人在暧昧期對山歌的時候經常用‘阿表哥’叫自己喜歡的帥小夥,我這樣叫你一點問題都沒有啊。”
“耍賴,阿表哥又不是隻有這麼一個意思……它還能指血緣關系上的真表哥呢,你想跟我變成表兄弟嗎?”
“好吧,是我有點學藝不精了。那我換幾個少數民族的叫法怎麼樣?阿柱(摩梭人叫法)、咪哚(苗族叫法)、然古賴(傈僳族叫法)……”
“……悶的(你閉嘴吧)。”
見孟景橋不斷用各種少數民族的特色叫法稱呼自己,施淮雨最終還是耐不住了,切換成夢澤話悶悶說了一句,然後加快步子埋頭走向前去。孟景橋見他羞赧反倒笑得更開心,邁開長腿跟着就追了上去:
“等哈,貓哆哩(傣族叫法)——”
不遠處三環廣場上打跳晚會仍在進行,年輕學生蓬勃無盡的生命力和象征民族文化的熾熱火焰在圓圈中央一同熊熊燃燒。銀輝籠罩着神風中學标志性的銀白色校門,相互喜歡的少年在校門旁你追我趕地奔跑,一切就像是最美好的夏日結局。
***
省訓結束後第三天,言信中學十位參加省訓的學生在李俊榮的帶領下飛往華東兌換他們積分賽全場第一的獎勵。
第一站,言信隊伍來到位于徽城的華國科大。五星紅旗在樸實莊重的校門上高高飄揚,這裡是科學與技術的最高殿堂,校徽上源自書本的火箭騰空飛向那名為家國使命和真理熱愛的遠方。黃誠站在籃球館看向頭頂巨大的藍白校徽,不由就覺得眼眶有點潮。
一定要考上,就算錯過少年班他也一定要靠高考考上。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學校,他會在這裡擁抱科學,擁抱自己的畢生熱愛。
第二站,南陵大學巍然屹立六朝古都。綠樹掩映的校園内四處可見蘊滿文化底蘊的中式建築,布滿爬山虎的北大樓上一顆紅星依稀閃爍着昔日亞洲最強學府的光芒。錢其航走在校園内,看着一個個路過談笑的大學生眸光閃動。
他喜歡這所學校大氣的紫,也喜歡這所學校古色古香的磚瓦屋檐。最重要的高三即将來到,如果可以,一年後的他想來這裡讀數學。
第三站,錢塘江畔坐落着杭城大學。校園湖畔旁栽種着一棵又一棵綠柳,中式牌坊後莊嚴肅立的求是大講堂與校門前“求是創新”的校訓交相呼應,訴說着十九世紀以來這所學府裡發生過的一段段動人故事。裴子豪走在學校寬闊的大橋上,内心不由生出感慨。
杭城大學的教學樓好漂亮,磚紅色調的方形建築風讓他想起言信。據說這裡有條櫻花大道,不過八月櫻花不開,他想等到後年春天作為本校學子認真看一遍杭大的櫻花。
第四站,滬江交大是鑲嵌在華國東南經濟桂冠上的一顆思想明珠。極緻對稱的正校門紅牆碧瓦,黑金色牌匾上“交通大學”四個大字充滿頑強遒勁的生命力。砧錘書本外一圈紅色齒輪仿佛在歲月的沉積中緩緩轉動,述說着“飲水思源,愛國榮校”的教育傳說。劉正峰大膽伸手撫摸着門前石獅,對這座寬敞的學府心生無限敬畏。
交通大學,這所曾經的“東方麻省理工”是多麼強大啊。哪怕曆經變遷後老交大被分成五所散步在全國各地的學校,東南滬濱的滬交也仍是華國無數高中學子的夢。要是能考上這樣一所名校,高三生活再苦他也願意。
而逛完東部五校内另外四所,研學之旅的倒數第二站就是旦華大學。日月光華,旦複旦兮,旦大是華國最早由民間自主創辦的高等學校之一,嚴守“博學而笃志,切問而近思”的務實校訓,培養出一批批自由卓越而又優秀有趣的青年才俊。這天衆人剛坐着長長扶梯出旦華大學站,就見到一個寬肩窄腰、穿白襯衣、戴金絲眼鏡的高大青年站在身後一片車流快速流動的背景裡向他們揮了揮手:
“是言信中學的學弟學妹吧,上午好!我是初中就讀于言信初中津渡分部、高中就讀于言信高中校本部的20屆考生晏修瀾,現在在旦大經濟學院讀大四,今天就由我來帶你們逛逛學校。”
單論規模旦大并不如杭大、滬交那麼寬闊,從南到北一路走下來卻也要花很長時間。晏修瀾帶着一群穿着整齊夏裝校服的高中生從南區體育館逛起,一路走過經院和教學本部的三教、校門、圖書館、物理樓,最後停留在那幢大名鼎鼎的光華樓——也就是高中生們之前常說的“旦大雙塔”——前。招呼學弟學妹們坐到光華樓大草坪上,晏修瀾望着面前高聳的兩幢建築長長歎出一口氣:
“好啊,言信高中終于有人肯來看旦大了。20屆考得好就三個來了旦大,21屆來了倆文科生,再後面兩屆那些學弟學妹好像根本就看不上咱們旦大。”
聽到這話,施淮雨微微抿了抿唇,最終卻還是沒朝晏修瀾吐露出那個殘忍的真相。
他早就聽說過他們學校20年高考考得很好,甩開綏一夢一強勢直追神風,和後面的21屆被外界營銷号共同成為“言信沒落前最後的輝煌”。面前這位20屆學長似乎還認為他們是遊刃有餘的全省第二,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言信24屆面臨的是身負榮光不容失敗的背水一戰。
因此,在後面晏修瀾試圖跟他們灌輸“旦大比起滬江西南某大學強在哪裡”的時候,他們也沒有人開口戳破學長對母校的top2濾鏡。到最後晏修瀾認真打量了一下面前這群高中生,眼中滿是對同校後輩的關愛:
“對了,有沒有同學想要旦大文創的?現在時間正好,我可以領你們去食堂吃飯,然後送你們一點旦華大學的小周邊。”
這環節在其他四所大學也有,隻不過要考的同學面對學長都要支支吾吾好久。不料廖淩海卻在這時高高舉起了手:
“學長,我想要一份,可以嗎?”
施淮雨聞言詫異看了廖淩海一眼,随即跟着他的動作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另外兩個還沒确定具體目标的男生随即附和,晏修瀾面上露出個溫柔的笑,給他們一人買了個漂亮的冰箱貼。回去路上施淮雨問起這件事,廖淩海隻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嗐,我知道你不好意思當出頭鳥。前幾天在科大連黃誠都慫成那樣,更别說你了。更何況我也不是亂要,我一在呈遠的初中同學想考旦大——反正她也是言信的,至于錢我現在轉給晏學長就行了。”
“别轉了,你就好好拿着吧。晏修瀾不會介意,因為這些文創的錢到最後我們學會報銷。”
李俊榮的聲音從旁幽幽傳來,十個學生坐在專車中愣了愣,随即紛紛笑作一團。接着黃誠發現廖淩海提到初中同學後笑容有點不對,一群人立刻轉頭開始八卦年一學霸是不是有狀況。
笑笑鬧鬧間,東部五校的夏日之旅就這樣落下帷幕。離開旦大後他們去了位于申城一隅的華國科學院物理研究所,然後坐上從滬江紅橋飛回到夢澤常水的航班。回想起過去一周的華東旅程,施淮雨坐在經濟艙座位上不由感歎:
“好神奇啊,這四天半就跟在做夢一樣。我們從高考的壓力裡逃離現實,提前體驗了一次自由自在的大學生活。”
在場衆學生無一不是這個想法,夏令營本就會讓人覺得身在世外桃源。坐在施淮雨前面的魏語潇這時接了一句:
“是啊。一落地我們馬上就要進高三,誰都不知道新校區和新老師會是什麼情況。”
她抛出了言信衆人即将直面的最殘酷的問題。臨到關鍵時刻忽然搬遷讓人猝不及防,最關鍵引導角色的流失和更換更是讓少年們覺得心裡有點沒底。飛機在萬米高空上劃過雲層,施淮雨偏頭看向舷窗外白雲下的大片青山,默默喂給自己一顆定心丸。然後他無意識攥了攥拳為自己接下來這番話積攢勇氣,最終開口道:
“沒事,我們肯定沒問題的。不管在老校區還是新校區,不管是九月競賽還是明年高考,我們言信最強屆都不會輸。”
語罷,他和坐在同排的廖黃二人交換了一個自信滿滿的笑。機艙廣播的聲音這會兒适時響起,告訴大家這架飛機的即将着陸于夢澤常水國際機場。而他們這群身負重任的言信少年,即将着陸于此生最熱血的浪漫高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