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他上高中之後第四次進派出所了——去年初賽一次,澄溪研學一次,省訓檢舉一次,現在被崔梅碰瓷又是一次。
連雷厲那種成天在外面打架的中專混混正兒八經進局子頻率可能都沒他高,他這全省第一重高學生的日子過得還真是有意思。
民警一走,他也懶得再和面前這個不要臉的長輩虛與委蛇。身量颀長的少年從原位站起,再開口時已然換了稱呼:
“崔梅,你這樣揪着我死纏爛打沒意思。我媽和外公外婆不會再給你們哪怕一個多餘的眼神,至于你弟是死是活你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說罷,孟景橋無視身後中年婦女的瘋狂辱罵,打開調解室的門走了出去。門口金屬椅上坐着三個人,見孟景橋出現紛紛站起:
“景橋!”
“孟景橋!”
“重雲哥哥!”
聽這三道不同的聲音響起,孟景橋心裡有點複雜。最先開口的施淮雨上前走到他身邊:
“你沒事吧?她說沒說什麼特别過分的話?”
“沒事,我早習慣了。不過言信周六不是要加課嗎?你不用回去休息?”
聽孟景橋扔給施淮雨一個反向關心,張峋宇忍不住開口怼了他一句:
“得了,黃金周後一個周六不上課,你現在還是管管自己的事情吧。警察怎麼說?有跟那女的說清治病這事跟你沒關系嗎?”
孟景橋搖搖頭。
看表哥這樣一副沉重的表情,陳子涵似乎有點不忍心了。他擡步走到孟景橋身前,因為心懷愧疚甚至不敢擡起頭直視面前人裝滿複雜情緒的瞳孔:
“那個,重雲哥哥,對不起啊,我媽也是太心急了……小叔叔病得特别特别嚴重,市一院醫生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書,媽媽和婆婆他們都開始病急亂投醫了……”
相較于慣愛胡攪蠻纏的崔梅,孟景橋對這個似乎還沒完全長歪的表弟還存有、幾分善念。他眸光閃了閃身體卻沒有動,隻是問道:
“崔梅上次來找我的時候不是說崔光宗失蹤了嗎,怎麼又找上你們付醫藥費了?”
“沒有,小叔叔從來沒失蹤過。他隻是換了個号跟于阿姨一起過日子,我也不知道媽媽為什麼要這麼跟你說……我知道我媽媽做錯了,但是重雲哥哥你不要怪我媽媽好不好?她其實對我很好的,我們……”
說到後面,陳子涵鼓起勇氣拉了拉孟景橋神風校服的衣袖。後者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終卻還是伸出左手将小表弟的手移開。他在周圍三人帶着不同含義的目光裡聽不出任何情緒地開了口:
“别說這些了,我現在還做不到原諒崔家任何人。子涵,快帶你媽媽走吧。她剛在調解室裡情緒貌似有點失控。”
說完這句,孟景橋轉身拉起施淮雨就往張峋宇停車的方向走。陳子涵手懸在半空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卻始終沒能發出新的音節。身後調解室的門卻在這時忽然打開:
“靠,婊/子生的兒子就是賤!有娘生沒娘養,我一定要弄死這家子人!”
“媽,你别說了!”
見媽媽為了拿孟景橋那邊的錢滿眼都是瘋狂的血絲,陳子涵急得快要哭出來。他沖上去想拉住有些發狂的女人卻被崔梅一把甩開,無視兒子帶着哭腔的喊叫擡腿就要去追那對即将走出派出所大門的身影。一個男人卻在這時忽然攔到她面前。
這情況明顯讓崔梅有點意外,她擡眼看向擋在自己身前的張峋宇。這是個三十歲左右的青年,身高不到180,長相也算不上特别英俊。可現在這青年逆光站在她面前,竟莫名讓崔梅覺得他周身有股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高大氣場。崔梅一時間有點怵了,傳統保守的性緣念頭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過。她于是指着張峋宇鼻子大罵道:
“你誰啊,是不是孟玲給崔重雲找的後爹!我告訴你趕緊讓開,不然我回頭連白眼狼帶那家賤/人再帶你個小白臉一起收拾!”
身為一位有編制的高中老師,張峋宇不好像孟景橋一樣直接動手。他隻是抱臂挪動擋住崔梅每次試圖沖上前去的腳步,讓暴怒的中年婦女始終無法接近自己的學生。直到施淮雨和孟景橋徹底離開派出所,張峋宇才用比上課時說物理題目還要嚴肅的語氣開口:
“崔女士,孟景橋沒義務為後面根本沒管過他的‘親人’負責,也沒義務接受你們的胡攪蠻纏。麻煩你不要去騷擾他媽媽和外公外婆,我也是他的家人,有什麼事情我來跟你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