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現在離高考隻剩最後181天了,我跟我朋友實在承受不起在這一年被她這樣鬧。我今天最後叫你一次老爸,你去跟姑媽求一下情,有什麼事等高考結束再算,好嗎?”
“雲雲,你别,男兒膝下有……咳咳咳!”
崔光宗是典型的傳統大男子主義思維,見兒子驟然跪下明顯急了,話說到一半肺部的難受卻讓他咳了起來。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咳出了眼淚,淚眼朦胧間,他面前忽然走馬燈似的閃過一個又一個畫面。
小學時候,重男輕女的父母總罵大姐是“賠錢貨”。不平等的家庭關系讓崔梅早早就擔起了照顧幼弟的責任,年幼時的崔光宗總被她抱在懷裡,看似姐弟和睦實則手被崔梅拽得生疼:
“小弟小弟,爹媽咋個呢個喜歡你啊……我粗中都某上就出克賺切er養家,咋個到頭來忒們還是不挨我當親姑娘看啊?”
高中時候,崔光宗在和他那位名叫于麗莉的初戀約會時被一位曾追求過于麗莉的校霸堵住。打輸後崔光宗回家摔壞一批又一批東西,崔梅卻在這時穿着一身鉚釘皮衣走進來,将一根沾着血的木棍朝地上一砸就向他罵道:
“崔光宗,你葛還是個男人?挨于麗莉呢fe曹耐犯談戀愛就算了,咋個公然連幾個小砍頭呢混混都打不過?”
查出癌症晚期後,身邊空無一人的崔光宗無助握着檢查報告站在雨裡。崔梅滿臉暴躁聞訊趕來,二話不說伸手就甩了他兩耳光:
“小雜/種,你葛是不要命啦?病就病了嘛又不是治不好!趕緊走,挨姐姐回克!”
“大姐,我某得切er啦!于麗莉葛我所有切er都騙得了,我現在真呢某得辦法!”
“你莫給我整些qio神怪鳥呢!某得切er就克要,孟玲都能葛娃娃送克上神風,能窮到哪跌克?你是忒娃娃呢親爹,就不能喊忒們來幫改?”
語罷,崔梅拖着崔光宗就沖進停在一旁的車。然後她不顧一切将神風中學高中部公衆号的推送翻了個遍,最終撥了孟景橋班主任馬賈的電話。
崔光宗和崔梅之間一直是一種非常扭曲的姐弟關系。她常對崔光宗進行打擊辱罵,這是因為她看不慣這個搶走父母所有關愛的小弟;她又常對崔光宗有種近乎偏執的保護欲和控制欲,這是因為她被迫擔負起了保護弟弟愛弟弟的責任。
這樣扭曲畸形的姐弟關系讓崔光宗對崔梅多有依賴,可他又害怕來自崔梅的淫/威,因而在意見相左時不敢反抗。哪怕死到臨頭他也依舊如此,閃躲着目光不敢去看孟景橋:
“雲雲,别,老爸不能……家裡事都是你姑姑在管,老爸說了也……”
“老爸,求你了。”
這聲音讓崔光宗一怔。同剛才情緒激動的求情相比,神風少年現在的語氣已經變得相當冷靜。可當他真正将目光投過去時,卻發現孟景橋一張年輕的臉上滿是淚痕。十七歲男孩透過眼前迷蒙的水霧看向曾經最親近的人,眸光卻沒有悲傷隻有堅定,一雙黑色瞳孔裡滿是背水一戰的決絕。崔光宗看着看着,忽然就想起某個曾經的場景。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在已成為有夫之婦的于麗莉那裡吃了癟。那天孟玲正好從外省回家,這不成器的男人就找借口将所有憤怒撒到妻子身上,沖着無辜的妻子拳打腳踢。
孟玲不是他對手,剛上六年級的崔重雲卻在這時跳了出來。男孩拿着家裡掃把對着發瘋男人一頓猛砸,眸中蓄滿淚水眼神卻像一頭頑強的小狼:
“你不是我老爸,你到底是誰!不準打我媽媽,快從我家裡出去!”
出軌家暴的卑劣男人從來沒有什麼值得歌頌的真感情,就算裝作深情也不過是為了面子惺惺作态。可是但凡是人就都還會有那麼一兩個瞬間心軟,會在生命将盡時想到自己曾經做的事是不是并沒這麼正确。孟景橋今天握着崔光宗左手跪在床邊,賭的就是崔光宗會有這一刹那心軟。
他賭對了。這跨越多年的一眼直直看進了崔光宗心裡,他幹枯的眸中閃爍出千萬種不同的情緒,最終哽咽着滑動喉結開了口:
“雲雲,你現在已經快高考了啊……老爸知道之前做得不對,但你能……你能不能最後告訴老爸一次,你現在能不能考上長安交大?”
“嗯,沒問題。”
見孟景橋态度松動,崔光宗終于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心底某個夙願終于被達成,一滴濁淚從他眼角滑落:
“好啊,雲雲,真是太好了……老爸對不起你,也對不起阿玲……既然這樣,那老爸就最後保護你一次吧……你去我們以前老房子的書房,靠右邊第一個書櫃的第三層有個U盤。裡面……裡面有可以讓大姐不在這一年找你麻煩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