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也不敢怠慢半分,利索的替柳玉婉更衣,小心地避開傷口處,主仆兩個悄咪咪的溜出家,帶上陳叔便往城北奔去。
自打受了傷沒消停過的柳玉婉,此時,嘴唇臉色發白,額上鼻尖隐隐沁出汗珠,陳叔見了她這個樣子,也是心疼的不行,他一個行軍打仗的糙老漢子,在心疼人這方面是真沒經驗,柳玉婉算是他看着長大的,說是親女兒都不為過,眼見着自家孩子疼成這樣,也要出來為自己的失職擦屁股,一陣愧疚感就湧上心頭。
“小姐放心,我見過那侍衛模樣,我定能幫您找到他。”
柳玉婉早就看出兩人周圍繞着的濃烈的愧疚感,扯出一個笑,安慰道:“沒關系,我可能已經知道是誰了,況且若那個黑衣侍衛将庾錦書送到門口便離開,那庾錦書沒走,就已經是做出來選擇,他人的人生,咱們無從置喙,這是她選的路,若是有朝一日,這事被挑起來,我們也不過是救她一程的過客。”
雖是這麼說,可柳玉婉心裡還是不安,若庾錦書自己出去還好,可若是那位,下令帶人出去,她就不得不多想一些。
城北的畫家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名叫張望舒,隻因去歲,在宮宴中為宮中唯一的小公主畫了一幅畫,便聲名鵲起,聽說還常被公主召進宮作畫,若不是性格灑脫,不願被束縛在宮牆之下,堅定的拒絕了公主的橄榄枝,怕是早就平步青雲,成為宮中最年輕的畫師了。
可偏偏,這位張公子,不為五鬥米折腰,拒絕了公主的邀約,自己在城北開了一間畫館,有了“拒絕宮廷畫師”這個響當當的名号,張公子也不愁吃穿,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到了畫館門口,柳玉婉就急匆匆的下車,陳叔不敢近身,隻好在身後虛虛的護着,檀香趕緊接過手,扶着她不穩當的身子,一路折騰,柳玉婉走路有些踉跄,配上發白的臉色,簡直不是弱柳扶風一個詞可以形容得了的。
陳叔也着急,坐下就急不可耐的開始描述那侍衛的長相,張望舒挑了挑眉,還沒見過,這種什麼話都不說,連半分寒暄都沒有,上來就讓他工作的人。
張望舒也沒多說什麼,既然客人這麼爽快,他也沒有不幹活的道理,他鋪好宣紙,拿出準備好的彩墨,根據陳叔的描述一筆一劃的描摹人物輪廓,畫到一半,柳玉婉隻見張望舒眉頭一皺,再下筆時,雖未有半刻停頓,但她下意識覺得不對勁。
待畫像完成,柳玉婉接過來,卻發現,張畫師的技術好似是吹噓出來的,這畫像上的人,跟陳叔說的雖然相似,但很明顯,張畫師畫的有三份相似,七分抽象。
柳玉婉隻見那年輕俊逸的張畫師沒看她,望着畫館裡的房梁,摸了摸耳垂,若說之前隻是懷疑,現在便是将榮安釘死在了罪柱上。
她放下幾兩碎銀,畫也沒拿,徑直帶着檀香和陳叔走了。
待人走後,張望舒拿起那畫的四不像的畫像,沉沉的端詳了幾眼,心裡沒來有的一陣惱火,這個祁璟珏,做事情怎麼變成這樣了,上人家的地盤拉完屎,屁股都不擦幹淨,讓人家順着味找過來了。
他簡單收拾了一下,關了畫館的門,不多時,就坐在了長鳴居的三樓雅間,長鳴居不僅是京中的情報處,還培養了一批暗衛,信傳得快,祁璟珏以為有什麼大事,馬不停蹄的趕來了。
剛坐下,一口涼茶都沒喝上,就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祁璟珏,你腦子有病吧,是不是這兩天,王記家的糕點給你吃成王二麻子家那個傻子了,你派人出去辦事情,連屁股都不擦幹淨,讓人家找上門來。”
祁璟珏皺眉,好看的丹鳳眼浮出一抹不解,臉上倒是沒有愠怒,盡是被無故辱罵的疑惑,“你說什麼呢?”
“我問你,庾家那個,你是不是讓榮安去送的,怎麼,榮安在祁家訓練這麼多年,沒發覺自己被跟蹤了,還是個跛子。”
“什麼意思?”祁璟珏眼中的疑惑更甚。
張望舒将揉皺的畫像團成一團,扔在他懷裡,“你自己看。”
祁璟珏拿起那張看似榮安又不是榮安的畫像,稍微思索,頓時明白了一切,“柳玉婉找你畫的?”
“你知道啊,大哥,我以為你不知道呢。”
“别叫我哥,你比我大,你叫我哥是什麼意思,當真要應承了我家妹妹,去做那高高在上的驸馬爺?”祁璟珏半分不着急,端起旁邊的茶呷了一口又放下,模樣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你有事沒事說這茬子幹什麼,現在,在說你的事,我警告你,那小姑娘來的時候可是怒氣沖沖的,走的時候更是火光沖天,小心這火啊,燒到你這裡來,祁小公爺。”張望舒最後幾個字是咬着後槽牙說出來的,不免讓人感覺一陣憤恨。
祁璟珏憋着笑,也隻有自家那個妹妹能這麼準确的碰到他的禁忌區,連提都提不得。
兩人正拌着嘴,樓下傳來一陣騷動。
“我找祁小公爺,他家小厮說祁小公爺來這會友,如今友來了,竟是連門都不讓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