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嫤的生辰宴就在眼前,因着易姨娘的枕頭風,這場宴會可謂是好不風光,派頭排場做的比嫡小姐還要足。
侯府本身就氣派恢弘,庭院中心的園林設計又是請的著名的風水師掌眼,中式園林,雕梁畫棟,亭台樓閣,無一不彰顯着主人的富貴。
宅院的大門由上等的紫檀木打造,銘刻着精美的紋飾,柳玉婉低眉順眼的跟着一衆貴眷往裡走,大門敞開,複古的中式園林,水池中碧水随風蕩漾,波紋點點,水面上漂浮着粉色的荷葉,巨大的綠葉飄散在各處為荷花作配。
廊道兩旁盡是各種名貴的山水盆景,山石峰岩錯落有緻,花木蔥茏,郁郁蔥蔥,錦鯉時不時躍出水面,發出撲通一聲的聲響,一片生機勃勃的春夏之景。
柳玉婉微垂着頭,跟在人群後面,用餘光打量着四周,光是外面的陳設,她預估,便是萬兩銀子也下不來,一個日益沒落的侯府,竟有如此資财?周夫人的嫁妝竟是如此豐厚,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最前面言笑晏晏和衆夫人攀談的女子。
雖說是武将女兒,可身上的貴女氣質卻半分不輸,舉手投足盡是優雅,一颦一笑盡是端莊,曾指點她禮儀的嬷嬷也贊道,這侯夫人是她見過最努力,取得成效最快的女子。
柳玉婉垂下眼簾,思索着,一個武将世家的女兒,收斂性情,努力做好世家婦,卻還被侯爺嫌棄,妾室通房一個個的擡入府,庶子女一個個的從别人肚子裡爬出來,若是和睦相處的兄弟姐妹也就罷了,偏偏是一堆狼子野心的,庶女總想着沒有嫡女的壓制,給自己撐場面做派頭,得以高嫁,庶子暗戳戳的給嫡子使絆子,妾室也仗着受寵,給家主吹耳邊風,若不是周夫人用嫁妝撐着侯府,府裡人都要靠夫人過活,怕是這母子兩早就被吃幹抹淨了。
柳玉婉越想佩服周夫人,能從這個吃人的時代裡掌握一家的命脈,實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各位夫人,落座罷。”周夫人款款坐到首位,餘下的按照自家官人的品階依次落座,周家内裡的事情,誰也摸不明白,照常理說,一個庶女,大不應該如此大張旗鼓,這樣的情況,主母早該發作起來,制止這場鬧劇才是,可看周夫人如今笑盈盈的模樣,實在是不像,不喜苛待的樣子,故而,誰也不敢先開口拍馬屁,這庶女的生日宴,如今到底是說好還是不好。
前面的幾位夫人都犯了難,面面相觑,彼此交換眼神誰也不敢先開口,直到周夫人打岔,才堪堪揭過這尴尬的場面。
“今兒個,是我家二女兒的芳辰,前段時間,嫤兒犯了錯,我這個當母親的罰了她,沒去成皇後娘娘的百花宴,後來想想,正是愛玩的年紀,平白拘了她,定是不開心的,侯爺便同我商量着,借着生辰,給嫤兒開個宴,正好邀了姐姐妹妹的一起來玩玩,今日這膳食,可都是我家嫤兒安排的,我是半分沒插手,各位娘子快嘗嘗,看看合不合胃口,若是有不足的,還請娘子們多擔待。”
周夫人笑眯眯的說完這些話,嘴角的弧度沒變過一分,保養得宜的臉上挂着強撐出來的笑容,眼角的暗紋一點點蔓延滋生,讓人覺得,唇上那豔麗的口脂好似是在遮蓋着什麼。
在座的貴婦人,哪個不是人精,就算是再愚蠢莽撞的,也不會聽不明白這其中之意,當家主母管教庶子女是理所應當的,更何況是在皇後娘娘的宴會犯錯,一介庶女,仗着侯爺的寵愛,不将主母放在眼裡,更是分了主母手中的權力,自個兒辦宴。
坐在宴上的夫人,哪個不是主母,哪家有沒有庶子女,本來,出席這場宴會就是給侯爺侯夫人面子,誰又會真的來為一個庶女慶賀生辰,更别說這個庶女無法無天,在家中壓的主母都要為她讓步。
其中一位娘子不屑地用手指拈碎了面前的糕點,低垂的眼皮盡顯嘲諷,“夫人,您還是太慈愛了些,庶子女是需要管教的,若是人人都犯了錯不受罰,豈不是沒了規矩。”
坐在末尾的柳玉婉豎着耳朵聽着前面的動靜,心裡暗道這位夫人直言莽撞的性子,看那位夫人坐的位子,就算不是有爵位的人家,也是高官顯貴,這是哪家的大娘子,如此口無遮攔。
“餘大娘子還真是嫉惡如仇。”身邊的墜着琉璃發簪的小姑娘一臉揶揄的說道。
她們這邊坐着的都是小輩,再怎麼尊貴,也輪不到她去評價長輩,柳玉婉夾起魚脍,在腦袋裡思索人物圖像,在五口白魚肉下肚後,方才想起來,這是首輔家剛接回來的二小姐。
世人皆知首輔家有兩位出衆的小姐,一位是如今宮裡那位柔妃娘娘,一位是名滿京城的孟仲斓,殊不知,首輔家還有一位,早在幼年時期就被送去莊子過活的二小姐孟仲苓,這位二小姐是庶出,家裡子嗣不豐,由老太太做主,為首輔納了一方良家妾,可惜,好景不長,這位妾室命不好,在生二小姐時,難産而亡,故而,二小姐也被認為是煞星,出生就克死了親娘,首輔隻好送二小姐去鄉下的莊子,直到,孟仲斓及笄,到了議婚的年紀,經老太太提及,才想起來,遠在莊子,還有一個女兒,這才接回來。
隻不過,這位二小姐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啊,這個時候,不更是應該啞聲閉口,裝死嗎?主動跳出來是幹什麼?柳玉婉實在是看不懂,又惱恨自己坐在她旁邊,連帶着也收到了不少的目光,為了不惹人注目,隻好埋頭苦吃。
誰知這動作竟又惹來身邊女孩的嘲笑,“柳小姐這姿态,真是沒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
柳玉婉像是沒聽到一般,繼續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