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懷掀簾走出雅間的刹那，歲初覺得滿船鬼火都暗了三分。月白長衫外罩着墨狐氅衣，手裡搖着把折扇，那雙手骨節分明，細長分明，極其好看。

那人恰巧也在看歲初，晃了晃折扇，仿佛舊識。

拍價一下子翻了這麼多，畫舫琉璃燈驟然全滅，隻頂端一顆鲛珠懸于觀音之上。拍賣師敲響骨槌，鎏金托盤上的血玉觀音泛起幽光，這是預示此輪競拍價格到了全場最高值。

蕭執岸剛要再喊價，傳來楚修慵懶嗓音：“郁老闆真是财大氣粗呢，這是要截胡？”楚修指間判官筆轉出殘影，朱砂點在屏幕——正是那尊觀音像的拍品簡介。

歲初卻盯着那張臉移不開眼，真好看啊，哪兒見過呢，還沒來得及想，視線就被天彥擋住了。

哎，這麼一比，還是神君更好看。

郁懷從雅間走下來：“楚大人今日好興緻啊，論财大氣粗，誰也比不過您旁邊這位啊，話說這位小友面善得很，倒像是故人......”

對方直勾勾看着自己，歲初隻略微點頭，沒做多回應。

天彥将人扯到身後：“郁老闆的那位故人怕是已經去了不該去的地方吧。”

郁懷臉一沉，嘴上卻沒當回事兒：“這位小郎君，看着就像同道中人，不知如何稱呼。”

今天這是瞄上歲初，怎麼也不打算放過了。

血玉觀音懷裡的嬰孩突然啼哭，死嬰口中吐出一顆紅血珠。郁懷嫌那場面血腥用扇骨蓋住半張臉：“聽說這嬰孩口中銜着的這顆紅血珠是觀音娘娘心頭血供養的，所以即使身死，也依然有魂識。蕭判莫不是對這紅玉珠感興趣？”

“郁老闆呢？”

“我一個生意人，自然對所有能賺錢的稀世珍寶都感興趣呢。”

“八倍價外加八十顆鲛人淚。”蕭二代眨都沒眨眼的加碼。

楚修聽着心流淚，心滴血，蕭執岸你這個敗家死玩意兒！

“所以，楚判，這是多少錢啊？瞧你這痛心疾首的。”

“怎麼說呢，你們一線城市兩套房？？”

歲初聽完跟着流淚，跟着流血。

“哎喲，唐突了唐突了，蕭大人喜歡我拍下來送你就是，哪兒能讓蕭大人這麼破費，罪過罪過。”郁懷那俊俏的臉上寫滿了歉意卻看不出一點誠意。

“這樣吧，今日讓蕭大人如此破費，郁某實在過意不去，不若各位去我的極樂坊坐坐放松放松？我來安排，别的不敢說，我這地兒在鬼市，是一等一的快活，包滿意的。”

“不用了！”天彥和蕭執岸同時拒絕。

“好啊！”歲初和楚修同聲答應。

“蕭執岸你上次跟監察司那狐狸精去極樂坊又吃又喝還按摩，我還沒說你！我要去！”

“那是我表弟！！我是去接他，我沒吃沒喝啥也沒幹！”蕭判官今日費的唇舌頂平時三天的。

但他是真不敢得罪這位祖宗，楚修鬧起來可不是鬧着玩的。

“好啊，你今天不跟我去，我明天帶小初初我們自己來！”楚修挺直了腰闆今天他就是要支棱起來！

“嗯，我也想去。”歲初弱弱發聲。

“你想去幹嘛？”天彥已經做好把人綁回去照一宿鏡子的準備了，沒想到他家那位看着自己倆眼發光道：“你沒聽他說這兒是一等一快活地兒嗎？這麼好的機會，我自然是要去調研一番的，回來咱也該想想怎麼轉型，沒有創新就會被淘汰！”

天彥神君默默把懸着的心又揣回了肚子這裡。

幽靈鬼梯穿過九十九節白骨台階，極樂天宮的鎏金匾額刺得歲初睜不開眼，門口鬼獅的眼珠随着來客腰間冥币數量變換顔色，此刻正因郁懷的靠近燃起強烈的幽綠鬼火。

“小郎君先去考察考察我們最賺錢的産業可好？”郁懷的折扇有意無意地劃過歲初後腰，被他不動聲色地躲開。

“您可以叫我歲初，那就勞煩郁老闆了。”歲初平時看着一副見錢眼開沒出息的樣子，在外面卻是言談體面，親疏有度，楚修總說，小初初看着傻乎乎，其實屬他最精了。

極樂坊最賺錢的業務，那一定是賭場，尤其在陰曹地府，什麼鬼都有，賭鬼最多。

莊家笑嘻嘻地搖着桌上的骨盅：“客官押大押小？”

“大！”

“小！”

牛鬼蛇神們精神亢奮地下注，在這裡沒有理智，隻有本性，燈紅酒綠，醉生夢死，花天酒地，紙醉金迷。

骰盅揭開時蹦出三顆骨骰子,骨頭滾來滾去，加起來隻3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