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嬌妍領命而去,不多時便趕到趙二家。破舊的房屋在寒風中搖搖欲墜,她剛踏入屋内,就聽見錢三娘撕心裂肺的哭聲。
“官爺,求求你們,放了我家相公吧!”錢三娘看見餘嬌妍,撲通一聲跪地哀求。
餘嬌妍趕忙扶起她,環顧四周,屋内家徒四壁,除了幾件破舊的家具,幾乎一無所有。
“三娘,你先别着急,我就是來了解些情況,隻要趙二配合,很快就能回來。”餘嬌妍輕聲安慰。
錢三娘抽泣着,一直搖着頭,淚水止不住地流。餘嬌妍見此情景,忍不住問道:“三娘,你們平日靠什麼維持生計?日子看着實在艱難。”
錢三娘抹了把眼淚,恨恨道:“還能靠什麼,全靠我做些針線活換點星礫。他趙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點錢就跑去賭坊,前幾日竟把家裡買米的錢都輸光了。”說到這兒,錢三娘情緒激動起來,聲音帶着哭腔,“我還在喂奶,如今連口熱飯都吃不上。”
“這樣的男人你還袒護他?”餘嬌妍十分無奈,她語重心長地勸道,“三娘,你再好好想想,趙二賭博輸光家财,如今連孩子的安危都不顧,這般行徑,實在難以稱上一個好丈夫、好父親。”
錢三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抽噎噎地說道:“可是他會疼人,他有一口吃的,都會記得我,還會給我倒水喝,打洗腳水。”
餘嬌妍張了張嘴,卻發現無話可說,滿心的無奈隻能化作一聲幽幽歎息。最後她隻能無奈地勸道,“孩子是你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難道真的忍心孩子這麼不明不白地沒了?”
錢三娘聽聞此言,哭得更大聲了。
餘嬌妍心下歎息,警署裡不過幹了不到半個月,感覺自己簡直要老十歲。這夫妻兩人歲數和自己不相上下,也不算小了,怎麼遇事隻會哭,還一個哭得比一個大聲呢?
她環顧屋内,孩子的用品還擺放着,有件衣服才做了一半,潦草地堆在了針線盒裡。顯然,孩子的消失是突然發生的,完全出乎錢三娘的預料。
餘嬌妍決定換種方式查問,“若是關于這個孩子你實在有什麼苦衷說不出來,也就算了。你們還年輕,孩子還會有的。”
聽聞此言,錢三娘瘋了似得大吼,“趙二那個天殺的,我再也不會給他生孩子了。”說完又軟了下來,嗚嗚嗚地哭了起來,“孩子的命是真的不好啊,怎麼攤上了這樣的爹啊,我怎麼能再給他生孩子啊!”她的聲音沙啞,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餘嬌妍心道,不打算給他生孩子你倒是走啊,你和他成日處在一起,這孩子不是說來就來嗎?反正這男人也養不活她,這算怎麼回事啊!
她想起了金玲兒,總感覺仿佛有個怪圈,把這些女性困住了。她們在困境中掙紮,卻又無法擺脫。
她見錢三娘有些情緒失控,幽幽地問,“那孩子埋在哪了?”
“孩子埋在了……”錢三娘正要說,突然發現自己失言,趕忙停住了話頭,吓得語無倫次“不是,沒有,孩子,沒有埋……”她的眼神閃躲,充滿了恐懼。
“是啊,孩子好好的,沒事。”餘嬌妍憐憫地看着他,“趙二也會回來,他還會給你打洗腳水,然後你們還會有孩子,孩子還會這麼消失,周而複始……”餘嬌妍的聲音低沉,帶着一絲無奈和悲哀。
錢三娘徹底失控了,她“啊啊”大哭起來,止也止不住,全身都在顫抖。她的哭聲在破舊的屋子裡回蕩,讓人心酸。
她拉着餘嬌妍,走到門外,一直走,走過門口的街,一直走到了河邊。河邊有棵大樹。
錢三娘癱跪在地上,哭得再也爬不起來。餘嬌妍看着樹下小小的墳堆,心仿佛被狠狠地攫住了。那小小的墳堆在河邊顯得那麼孤獨和凄涼。
孩子,真的,沒了。
“死因,是什麼?”良久,餘嬌妍開口問。
錢三娘沒有回答。她隻是不停地哭泣,身體不停地顫抖。
餘嬌妍歎了口氣,“非正常死亡,警捕署是有權驗屍的。你不想孩子再被從土裡刨出來,就一五一十說了吧。”
然後餘嬌妍聽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故事。
錢三娘一個人帶着四個月的孩子,在家等趙二回來開火。趙二終于回來了,卻空着手回來。家裡一粒米也沒有,廚房也沒有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