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鶴林其實已經累得不行了,他開始後悔自己在盛京時怎麼不好好尋些事情幹,到這個時候既沒有練出像仙人姐姐一般的本事,也沒有充足的體力支撐着這一天的勞累奔波。
聽見銀官提醒他臉上沾灰了,他才懵懵然去擦。
“仙人姐姐怎麼這個時候一直帶着這節蒙眼的綢緞了?不會對你有什麼影響麼?”宋鶴林好像想起來了什麼,于是開口問道。
“不會。”銀官隻是簡單一句回話,終結了宋鶴林後面所有關于這個話題的問句。
宋鶴林察覺到了仙人姐姐對這個話題的回避性,像是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銀官看他動作也笑,“小殿下,我看得見。”
一聽得話宋鶴林拍自己腦袋的手瞬間僵住了,尴尬的眼神四處亂瞟。
最終胡亂地眼神還是停留在了銀官的那節綢緞上。
銀官帶着輕勾着的嘴角站在他的對面,身上是一身白衣,綢緞覆眼。在這一處斷壁殘垣與疫病流災中,眉間紅痣點綴,頸間雲鶴銀紋栩栩如生振翅欲飛。
為什麼人間給銀官安了個觀音仙人的名号呢?
大概是眼前這一幕也在許多人間疾苦處上演吧。
“銀官,還說我呢。你臉上不也是沾了灰?甚至還沾了些許血迹。”
“啊?正常正常,擦擦就好。”
銀官舉起自己的手背随意地想要擦掉臉上的灰塵和血迹,“不過現在擦了估計也沒有什麼用啦,待會一樣是要沾的。”
“不行的。”宋鶴林突兀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仙人姐姐不能沾灰的。”
銀官本來想要擦灰的手被截胡,宋鶴林遞上了一塊自己撕下的衣料,倒了點水壺裡的水打濕。他說道,“用這個擦。血迹在臉上已經幹涸了,光用手擦不幹淨。”
銀官也沒有多說,隻是笑着接過,“小殿下要是繼續這樣撕下去,怕是中衣上的布料都要被撕個幹淨。”
那時為了給銀官的手掌止血便撕下了這價值百金一段的雪绡,如今僅僅是為了給銀官擦灰又撕下一截。
宋鶴林本來想着就随意回一句,“整件中衣上的雪绡撕給你都行。”
“....”銀官實在不知道這句話該怎麼回,于是選擇不回。
宋鶴林終于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鬧了個大紅臉。
“呃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的衣服你随便怎麼用...哎不對...”宋鶴林的這句話徹底在越抹越黑的路上一去不複返了。
最終自己紅着臉也學着銀官閉嘴不說話了。
銀官也不知道聯想到了什麼,昨晚的胡鬧記憶又一次浮上心頭,最後宋鶴林的中衣似乎是那天晚上他唯一幸免的一件衣裳了,外衣裡衣都弄髒不能再穿了,最後也是松松垮垮地披着中衣起身來給銀官顫顫巍巍地系上衣帶。再加上宋鶴林他這一副臉紅得滴血的模樣,她的耳尖也有點發熱。
不過九疑山的銀官師姐是自己哪怕窘迫也要去逗一逗旁人的人。再說昨天的事情顯得銀官好像個雛兒一樣,還要宋鶴林來教她怎麼弄。就是宋鶴林因為善魄的培訓就比她好上那麼一兩分。不過他最後還是哭着.喘着讨饒就是了。
“咳咳咳,真的随便我用嗎?”
這一句話直接将宋鶴林臉上的紅暈引爆。不可置信地看着銀官最終也隻是支支吾吾地說道。
“你...我...你。哼...别說了别說了咱跳過這個話題好吧。”
銀官其實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剛剛那句已經算是把她也弄得有點進退兩難。此刻剛好因為宋鶴林率先打起退堂鼓。銀官選擇終止這個話題。
于是青江邊上——就出現了可疑臉紅的兩人在迎着冷風試圖消解臉上的熱意。
已是深夜。
銀官舉着燈籠看着後頭昏昏欲睡的宋鶴林,“要不你先去歇着的吧小殿下?”
“那你呢,還繼續在這裡嗎?”
“嗯,看起來。疫病還需要防一防。安置災民也是一個問題。”
“可你從昨晚到現在,幾乎是根本沒有歇息。”
“....我不困。”
唯一剩在銀官的身體裡的平魄不能睡,要是陷入沉睡便會出現和那天晚上一樣的情況。雖說現在心魇被儲存在鶴林身上,可銀官竟然依舊如平常一般沒有睡意。
“不行,你得休息。人也不是鐵做的,怎麼能這樣硬熬。走,回去休息。”
宋鶴林拉住銀官就走,把她往房間裡一推,強硬地将房門關好後對着她說道,“我不管,你今天已經忙了許久了,該好好休息了。”他依舊站在原地,似乎銀官不睡宋鶴林就不會離開似的。
銀官看着面前的宋鶴林半晌後低頭,“好,聽小殿下的。”
銀官剛準備合衣躺下,就聽得門外有人敲門說道。
“太女殿下,今日青江粗略的受災情況已經統計出來了。”
宋鶴林本來想攔住銀官告訴她先休息會,這些事務一下子是忙不過來的,可門外那人又繼續說道。
“太女私庫購置錢糧的事情,還需得殿下親自過目。”
銀官最終還是起身,接過文書開始翻閱。
宋鶴林的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他不像銀官一般沒有困意,此刻應當已經累得不行了。
“小殿下要是困了就先在我這裡歇着吧。我忙完就出去。”
“不行,我不盯着你的話你就…不會好好休息的。我得守着你…守着你去睡覺。”
燭火跳動,人影在暖黃的燈光裡被拉長。文書翻閱的聲音在宋鶴林的耳朵裡就是催眠的小調。
…不行,得守着仙人姐姐處理完就去休息。
銀官起身去給燃燭剪芯的時候,就看見宋鶴林手撐着床沿,額角抵着柱子眼皮半阖,微微能看見他的眼白。
已經困得不成樣子了呢,還要守着她,想要她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