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例會，一共就15分鐘。在第10分鐘時，陸羽韬終于姗姗來遲。

邱霖盯着會議室百葉窗縫隙，看着那道颀長影子晃過走廊盆栽，随之門把手被下壓。

“早。”陸羽韬踹開門的力道足夠驚飛窗台的麻雀，坐下時帶起一陣微風。

王主任清了清嗓子：“小陸啊，正好說到聚餐......”

“換地方。”陸羽韬指尖敲了敲邱霖面前的會議紀要，“川粵閣，鲈魚新鮮。”

邱霖對此早已見怪不怪，“陸羽韬嘛，正常正常。”

水晶吊燈在頭頂輕晃，邱霖的位置也從門旁稍微往右移了幾個位置。

菜沒上齊，王主任挑了話頭，“小邱啊，有對象了嗎？我女兒跟你一般大的時候都有孩子了。”

邱霖對這話實在不敢苟同。今年她二十二歲，正是剛畢業的最小年紀，她真是沒想到這話題居然能落到自己頭上：“主任，沒跟着您學到點什麼之前我哪敢談戀愛啊？”

桌上的人聽到這話倒是都笑了，王主任的手擺了擺，一副長輩的樣子教育起人來：“小邱啊，你這就不懂了。這女孩子就該早結婚，那男孩啊得多拼搏兩年，不然哪娶的上媳婦啊？”

在這話中莫名比男生矮了一頭的邱霖心裡一團火，面上也不好多說，隻是跟着笑笑，把話題帶了過去。

服務生端着清蒸鲈魚推開包廂，方源眼尖的挪盤子碗，将魚頭對準了王主任。

“這可是今天的招牌啊，都嘗嘗”，說話間王主任用筷子壓住了魚頭，席間的其他人才敢真動了筷子。

錢組長眼疾手快，幫着王主任夾了一塊魚腹放進碗裡，“老錢，咱都自己吃，不分什麼先後啊。”王主任笑着搖搖頭，也不是真苛責他。

見這一幕，李組長隻恨自己動作不夠快，沒搶過這老狐狸，退而求其次夾了一筷子魚眼又放到陸羽韬的碗裡，

“過了火候，魚浪費了”，陸羽韬隻是淡淡翻動眼皮，用筷子頭和湯匙稍撥弄了一下。

看領導們下了筷，邱霖才伸出了筷子，她蠻喜歡吃魚的，傳的這麼好吃，怎麼着也得試試。

一開始大家都在閑聊，聊孩子學習、明星八卦、最近熱播的電視劇等一系列，邱霖有的插不進去話。

她也正希望少點這種“文化”，悶頭吃飯沒人理她才好，晚上團建相當于變相加班了，一定吃的飽飽的才能彌補。

“我提一杯啊，恭喜我們銷售部門再添一位人才——邱霖同學，前兩天我們一起跟客戶見面，我們這位新人在飯局真的表現的非常出色，作為咱們銷售部的一員，我希望她未來能越來越好。

邱霖正在咬一塊羊肉，好像沒炖的特别爛，在嘴裡嚼了很多次如今感覺也咽不下去，她就知道方源站起來沒好事，

“謝謝源哥對我的照顧與幫助，還有銷售部門的各位同事，我目前剛畢業工作經驗不足，過去和未來有什麼做錯的地方，請大家也多多指正”，邱霖拿了桌上的啤酒倒了滿滿一杯，“我幹了，謝謝大家”。

又是最讨厭的環節，部門員工一個接一個的站起敬酒，桌底下的空瓶也愈多了起來，服務生進屋收拾，瓶子的相撞聲清脆的響起。

話題不知怎麼的又轉到于沐瑤頭上，問她怎麼不跟着敬一杯。

她急着起身，動作間不小心帶翻了桌上的酒瓶，裡面剩的不少，噴的格外的遠。

淡黃色的液體隔着小半個桌子飛濺到方源的襯衫上，“對不起，對不起，源哥”，自知辦了壞事的女孩連忙道歉。

方源臉色一沉，真是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裡了，剛要發作，邱霖的酒杯就磕到桌上，“源哥，别生氣，我替她陪一個。”

邱霖對着鏡子補口紅時，聽見隔間傳來壓抑的啜泣。于沐瑤的淺口鞋尖從門縫下露出，鞋跟沾着川粵閣特有的金箔紙屑。

邱霖從門縫底下遞進氣墊，“需要幫忙嗎？”

隔間門被打開，于沐瑤低着頭，手裡不斷絞着襯衫的衣角：“我是不是……很沒用？”她指腹摩挲着上面的油漬，“連拒絕的話有時候都說不明白……”

“怎麼會，你能進入這個公司就證明你不差，隻是你的閃光點不在這上面罷了”。邱霖從兜裡掏出紙巾一并遞給她。

邱霖推開衛生間的木門，走廊壁燈在地毯上投下暗金色光暈。陸羽韬正靠着牆壁，指尖轉着打火機，金屬開合聲像秒針在寂靜裡遊走。

“聊聊？”

“當然。”

7層的陽台視野極佳，喘不過氣的胸腔當晚風吹過時也舒緩幾分。

“敬酒時，你故意打翻酒杯又潑到他身上給他難堪。”打火機“咔”地合上，他直起身時袖扣擦過大理石的欄杆，發出細碎的刮擦聲，“但真正的控場不需要自損八百。”

邱霖摸到口袋裡上次遺忘在口袋中，幹涸到皺巴巴的酒精濕巾，無意識的捏了捏，“陸哥覺得于沐瑤應該受到不必要的訓斥？”

“客戶掀桌時你會掀回去？”他忽然擡手，邱霖下意識後退半步，卻發現他隻是扯松了領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