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吉安在門口放哨,納斯進去看,屋子裡很暗,尤其是床上圍着綢子,隐約能看見床上躺着人。
在正對着門口的桌子上擺着一根蠟燭,透過蠟燭,能看見房間四周的牆上挂着很多天使像。
雖然那些天使無一不是微笑悲憫,但在他看來卻看着恐怖至極。
納斯緩了會才邁動腳步往床邊去,等掀開綢子看清床上的人時立刻倒吸一口冷氣。
老老帕頓形如枯槁。頭發都掉光了,眼珠也混沌不清,他全身被綁在床上,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叉縱橫,既有新傷也有老疤,明顯是人為。
而能進出老老帕頓房間的隻有他的兒子,吉安的丈夫,老帕頓。
是誰幹的不言而喻。
納斯大叔有些納悶,老帕頓雖然和老老帕頓的關系不算太好,但也絕對不是能幹出這種事情的人。
正等他驚訝時,床上的人眼珠動了幾下,直直向他看來。
就這麼麻木無神的一眼,納斯大叔卻渾身像是被控住,腦子裡不斷想起幼年練功時他抽在自己和吉安身上的鞭子。
牛皮做成的鞭子,揮起時帶着破空聲,打在瘦弱的胸膛上火辣辣地疼,很小的人被抽的往前趔趄,即便被打到跪在地上鞭子也不會停。
确實在那個時候,他對老老帕頓是有恨的。
現在這恨卻被無限放大,好像有一股無名火從胸口蔓延到四肢,理智逐漸被燒融,僅僅幾秒,他就忘了自己其實是來看望的,滿腦子恨不得希望這人趕緊死。
納斯大叔自己都沒意識到,他雙手已經放在老老帕頓的脖子上,隻要收緊……
正在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聲鳥叫,三長一短,是門口的吉安在提醒他有人來了。
納斯大叔猛地回神,在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後惶恐往後退幾步,後背滿是冷汗。
而床上的人什麼都沒感受到似得,又閉上了眼,周身氣息更弱了。
鳥叫又響起,更加急促,同時門口隐隐有腳步聲傳來,想走已經來不及了。
納斯大叔隻能就近躲在床底,使勁往裡縮。
可他畢竟是個成人,床底還是太小,盡管他怎麼用力,還是有一半腳露在外面。
大門吱嘎一聲,有人進來了。
最後關頭,床上突然垂下來一半被子,正好蓋在他的腳上。
納斯大叔微愣,緊接着看見一雙腿停在床前,老帕頓帶着濃重疲憊的聲音響起:
“父親。”
他似乎沒有把被子拿起來的意思,反而就端着蠟燭坐在床邊,和老老帕頓說話:“我知道你現在也很不好受,但是沒辦法,你沾了巫術,這些都是應得的。”
“我知道,你肯定很生氣,我是你的兒子,最後卻在虐待你……”
老帕頓語氣裡都是悔恨和懊惱,完全是希望得到父親的原諒來贖罪的兒子。
就在納斯大叔以為是自己的推測出了問題時,卻聽見老帕頓的聲音一瞬間變得痛苦:“我也很痛苦,哪有什麼魔術,都是一命換一命的巫術。”
“它又來了父親,我看見它已經和這個屋子一樣大了,它在嘶吼,它在笑……”
納斯大叔胳膊上浮起一層薄薄的雞皮疙瘩,老帕頓的狀态像是已經瘋了。
老帕頓還在喃喃自語,重複着:“它來了,它在吃我的腿。”諸如此類。
納斯大叔在床下趴得身子都僵了,忍不住往外挪看,結果剛動了一下,就聽老帕頓突然發出一聲尖利的叫聲。
同時,透過蠟燭投射在牆上的人影身後突然出現大團黑色,逐漸包圍老帕頓的身體,看起來真的像被“吃掉”一樣。
納斯大叔被自己看見的景象驚在原地不敢動,直到老帕頓晃蕩着站起來向門口走:“不行,我得走了,我不能待在這裡……”
結果他還沒走出幾步,身上的黑影乍然變大,竟然又帶着他走回來,重新站在床邊。
“老帕頓”從懷裡掏出繩子,慢條斯理地打了個結:“你很累了父親,休息一會吧。”
他一腳踩在床邊,嫌被子礙事,全都拽到地上,正好擋在納斯大叔面前。
床上傳來癫狂的笑聲,然後是□□落到地上悶響。
納斯大叔身上陣陣惡寒,即使面前被擋住,腦子也能想象的到老帕頓在幹什麼。
窸窸窣窣的聲音持續了半晌才停下,等大門重新打開又關閉,他才敢爬出來,然後在半空中看見一雙吊着的腳。
納斯大叔咽了口唾沫,往上看見老老帕頓瞪大的眼。
老帕頓掐死了他的父親,然後僞造成了上吊自殺的樣子。
窗口有人在小聲叫他的名字,是一直等在外面的吉安。
納斯大叔這才緩過神來,心髒碰碰跳着翻窗離開。
原本以為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結果隔天,大黑狗也死在屋子裡,外面地上還有腳印。
雜技團裡所有人都以為是老團長被髒東西害死了,但隻有他知道,人是被老帕頓殺死的。
而大黑狗變成人,正好給老帕頓不再表演魔術的合理理由。
這件事過去之後的好幾年,他都在想這件事,甚至在吉安問起的時候也沒敢說,隻是自己暗中調查。
當時很多老人還沒去世,還真讓他問出點有關帕頓家族的秘聞,他利用這個推測出黑影就是每次使用巫術留下後遺症。
在看見商允使用巫術時,他是不贊同的,但當時和商允關系不好,也就沒管,到後面商允被金逼迫,多次使用巫術表演,他就知道已經晚了。
原本想找個機會把這件事說了,但商允表現正常,他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說不定黑影隻在老帕頓身上有效,是他猜錯了。
最後就是送别晚宴上,他喝醉了,模糊聽見商允和小七對話,這才知道商允早就知道巫術的事了,隻不過他當時醉的厲害,還沒說就昏過去了。
緊接着商允離開,寫信不安全,容易被截,納斯大叔隻能次次讓商允給他帶酒,通過帶酒判斷商允的位置,猜測他到哪一步了。
這就是全部的事。
納斯大叔年紀大了,說完也有點累,靠在床頭緩氣。
商允遞過去溫水,看他半眯着眼喝。
他剛來就打聽過了,原主和誰的關系都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說有點惡劣。
納斯大叔,小七和安娜都是他來之後才關系稍微緩和的。
當時納斯大叔不說也是情有可原。
納斯大叔歎氣:“這麼多年了,是我一直沒找到機會說。”
商允把杯子拿回來:“沒事,我現在還不錯。”他指着旁邊認真聽故事帕斯汀,“這是我祖宗,可以吸收黑影。”
帕斯汀被點名,乖乖伸手:“是我,我是他祖宗。”
納斯大叔看着這個沒比商允年輕到哪的男人,一口氣哽在胸口:“什麼意思?”
商允把格紋斯古堡的事大緻說了遍,納斯大叔在聽到滿牆的幹屍時驚訝的眉毛皺起,“你以後也會變成那樣?”
帕斯汀回答:“隻要沒有意外死亡,大概率就是這樣了,不過有個占蔔的說他是……”
商允及時把面包塞進他嘴裡:“占蔔的說我雖然有點小災,但也沒什麼大事。”
納斯大叔奧了聲:“但巫術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能不用還是别用了。”他頓了下,“其實我原本打算到這裡就和雜技團分道揚镳的。”
他身上的錢不多了,當時收錢還賬的時候他留下了點,足夠他回到小村莊租一間小房子,平日裡再撿撿垃圾,能讓他平靜過完下半生。
不過現在商允要回去,他也就不能留他不管。
“現在覺得雜技團沒我真不行,”納斯大叔笑笑,“記住了啊,别用巫術了。”
商允老實應下,看他面露疲态,主動拉着帕斯汀離開。
帕斯汀嚼着面包:“你現在打算怎麼辦?要離開這裡嗎,能不能等百花節結束……?”
“不走了,我得留在這,”商允站在窗前,因為舉辦百花節,街道上到處都裝飾着彩帶彩燈,各種花朵随處可見,不虧是花城。
劇情圍繞雜技團展開,他隻有回到雜技團才能繼續。
帕斯汀哦了聲:“那你不怕連累你的朋友了們嗎?”
商允沉默片刻:“我争取。”
他會想辦法讓人不會變成動物。
帕斯汀咂咂嘴,沒說話。
直到天黑,商允才叫納斯大叔出來吃飯。
睡了一下午,納斯大叔的臉色好了點,撐着桌子看商允:“你這是真的不打算走了?”
“是,雜技團姓帕頓,我還是要繼承的,”商允把他身邊的酒杯拿開,“你要控制酒量了。”
納斯大叔拿酒的手一空:“你小子可是長大了,竟然還管上我了。”
商允看着他沒說話,最後納斯大叔先扭過頭:“不喝就不喝……”
說話的功夫,小七和安娜回來了。
“報名了?”
安娜搖頭:“百花節出了點問題,推遲了,報名時間還沒定下來。”
納斯大叔嘿了聲:“曼斯納的百花節從來沒出過問題,今年這是怎麼了?”
小七和安娜搖頭:“聽說是花車出了點問題。”
與此同時。
“你這是什麼意思。”
程見己看着魔術師把面前的屏幕暫停。
“商老師找到了作弊方法,我怎麼不能适當将遊戲提升點難度呢。”
魔術師腿搭在一起,看着屏幕裡圍着桌子坐着的幾個人。
“既然現在回歸了劇情線,那我們不如玩點刺激的,你可以替商老師死,但是這些人呢,誰來替他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