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蕪身子一僵,滞在原地,然後緩緩擡起腦袋看向曦煌。漆黑的瞳孔如同一汪深不見底的死水,死死地注視着曦煌的身子。
曦煌尬笑着拍了一下安平夫人肩膀,低聲道,“比不了,真的比不了。”
她俯身想要将阿蕪從地上扶起來,沒想到阿蕪繼續用力磕頭,“求您了夫人,求您了夫人!”
“算了,别管她!”安平夫人拉住曦煌的手,然後讓兩個小厮再次将阿蕪帶下去,“要不是她還背着刺殺滿江大人的罪名,我就讓她在這裡磕頭磕死。”
曦煌聽見這一句話,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她先讓厚樸回房,然後拉住安平夫人,說要先送其回房休息。進入房間,曦煌才看着安平夫人問,“夫人,你們是想如果找不到兇手,就讓阿蕪頂罪,是不是。”
安平夫人一臉疑惑地看向曦煌,“嗯,怎麼了?”
“你可不能這麼做啊。”曦煌立即拉着安平夫人夫人坐下,“你不僅不能這麼做,還要幫助阿蕪洗脫嫌疑,證明這件事,她毫不知情。”
安平夫人擰緊的眉頭中湧出一絲不悅和惱怒,“為什麼。”
“我知道,滿江大人在烏澤出事。你們覺得這件事會激怒浩淵,如果真找不到兇手,就先拿阿蕪頂罪,或許能夠化解浩淵的一部分憤怒。但是你想啊,這不就是變相承認這件事是烏澤做的嗎?”
曦煌在安平夫人的旁邊坐下,“哪有人會将殺人的罪名攬在自己的身上的啊。既然這件事已經扯上了稷華,稷華想将我們帶回去的目的,就是讓我們認了這些罪名,好應付浩淵。隻要你給阿蕪洗脫嫌疑,咬死這件事和烏澤無關,那就變成稷華做的了,是吧?如果稷華不承認,就讓他們去查。反正事情是在烏澤發生的,不管是誰做的,我們都有一定的操作空間啊。”
安平夫人瞪大眼睛看向曦煌,眼神中滿是驚愕和佩服,她咧嘴一笑,激動地捏了一下曦煌的臉頰,“我真的沒有看錯人,你這小姑娘,咋就這麼聰明呢!以你這智慧,不嫁入王室真的可惜了。”
“夫人過獎。”曦煌抿嘴一笑,“既然我來了繡春坊,那就是繡春坊的一份子,為夫人排憂解難,是我份之事。如果以後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找我。”
“那必須的!”安平夫人慌忙起身,“我這就去通知……”
她思考了一瞬,又再次坐下,“可是怎麼洗脫阿蕪的嫌疑呢?”
“哎呀。”曦煌輕輕拍桌,“我不是說,這件事是在烏澤發生的,就有很多操作的空間嗎。你到時候就找一個信任的小厮或者姬女,就說他們親眼看見一個男人将匣子交給阿蕪。至于他怎麼混進來的,怎麼扮成小厮的,這誰知道呢?反正咬死稷華做的不就行了呗。這樣阿蕪也有了人證。”
“也是啊。”安平夫人的臉上逐漸有了一絲笑容。
她輕輕地拍了拍曦煌的肩膀,然後立即動身去找都太尉。
曦煌回到天香閣,能夠救下阿莫和阿蕊的娘親,她很開心,可是他們跟着阿蕪真的能過得好嗎?
這個世上有太多可憐的孩子了,她也不能每一個都救。
作為一名天神,她有時候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悲劇發生。
人活着,隻能自救,隻能自己給予自己強大的精神力量。
可惜,阿莫和阿蕊還太小。
阿莫見曦煌進屋,慌忙迎了上去,然後紅着眼眶拉住曦煌的手,“姐姐,你回來了。”
曦煌一臉疑惑地看向阿莫,“怎麼了?”
阿莫控制不住哭出了聲,“阿蕊,好像沒有好轉。”
曦煌慌忙走到阿蕊的床邊坐下,隻見阿蕊眼睛微睜,呼吸急促,身體抽搐,臉頰也變得通紅。她将手放到阿蕊的額頭上,依舊很燙。感覺不僅沒有好轉,還有些惡化。
厚樸皺眉看向曦煌,眼神也變得十分擔憂,“剛才阿蕊醒了,還要了一點水喝,我們以為她是好轉了,結果她不吃東西,一吃就吐,還說全身的骨頭都在疼。我讓不言用毛巾給她熱敷了一下,她才勉強睡着。”
曦煌擡頭看向厚樸,眼神變得有些焦慮,“一個普通的風寒,會有這麼嚴重嗎?”
厚樸緩緩搖頭,“一般是不會的,骨頭疼這種症狀,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姐姐。”阿莫垂下眼睑看向阿蕊,纖長的睫毛上面沾滿淚水,“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見娘親啊?阿蕊醒的時候,嘴裡一直念叨着娘親,還說看見娘親抱她了。我真的擔心……”
“沒事。”曦煌按了一下阿莫的肩膀以示安慰,“既然這個郎中不行,我們就再換一個郎中看看。是病,總有法子醫的。”
阿莫微微點頭,曦煌立即抱起阿蕊起身去找藥鋪,但是另一個郎中也隻是說她可能是惡寒引發的筋絡瘀堵,導緻身體抽搐,骨頭疼痛。他給阿蕊開一些清熱解毒的藥物試試。
“這不是風寒嗎?怎麼還要清熱解毒了?”曦煌問道。
“陰極為陽,寒極為熱,我說了她是感染了惡寒,如今身體出現熱症,讓筋脈産生了熱瘡。看似骨頭疼,實際上是筋絡疼。”
曦煌見他說得頭頭是道,隻能緩緩點頭。許是之前郎中開錯藥了,所以症狀才會越來越嚴重,隻希望阿蕊服下藥能盡快好起來。拿了藥回到繡春坊,曦煌立即讓小厮去給她熬藥。
四人一直守着阿蕊,生怕她有什麼不測,可是就在阿蕊服第三遍藥的時候,再次将所有的藥全都吐了出來,不管他們怎麼灌,阿蕊都喝不進去。
阿莫看着阿蕊面色蒼白一臉虛弱的模樣,控制不住流出了眼淚。
曦煌急得焦頭爛額,她不明白,為什麼看了兩個郎中,吃了這麼多藥了,一點好轉都沒有。
阿蕊半睜着雙眼,嘴裡一直喊着娘親。
曦煌見狀,立即去找安平夫人,想讓阿蕊見一見她娘。或許見了娘親之後,阿蕊有了盼頭,就能慢慢好起來。好不容易求得安平夫人放出阿蕪,阿蕪卻在上樓的時候說自己憋了一晚上了,想去如廁。
曦煌原是不想讓她去的,但是看着她全身發抖,褲子也逐漸浸濕的模樣,不想讓她在兩個孩子面前顯得太狼狽,隻能讓她去一樓如廁,然後讓一個小厮給她找一身幹淨的衣服換上。
可是曦煌和另一個小厮在門口等了很久,阿蕪都沒有出來。
曦煌有些擔心,立即沖進去察看。
看見空蕩蕩的茅廁以及牆上敞開的窗戶時,曦煌的整顆心都涼了。
阿蕪跑了,哪怕是曦煌告訴阿蕪,她的女兒生命垂危最後想再見見她,她還是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