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谷秋葉聽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看起來還挺有手段的嘛，那個弓道部長。

“今天和小征看完比賽的時候，發現一個選手，”熊谷秋葉沒有借機調侃她，這讓白鳥憐子産生了一點傾訴欲，“上來就說要打敗我什麼的，真是很讨厭。”

“剛開始還以為她是隻會說大話的那種蠢貨，但看完她的比賽确實讓我驚訝了一下。”白鳥憐子低頭笑了一下，她對于确實有實力的人的态度是很坦然的，“她的射型不算完美，力量也很小，和我追求的中靶率完全不相匹配，但是，很有靈氣。”

說出這幾個字後白鳥憐子自己都驚訝了一瞬，“沒錯，很有靈氣。”她終于找到一個合适的詞來形容野寺安奈的弓道。

“我，還有國中時我的那些弓友，”這裡的弓友指白鳥憐子能看得上眼的那幾個人，“我們大多是在幼時接受了系統的弓道訓練，從基本的姿勢到射法八節，每一步都是長期反複訓練的結果，即使細節處又各自的特點，但多少沾了一些‘匠氣’。”

白鳥憐子将目光放到更遠的地方，似是在回憶，“但是那個選手，她的一舉一動都帶着我所缺失的‘靈氣’，那種未經雕琢的東西，久違地讓我産生了一些危機感。”

“她或許再練習十年也不會超過我，但是，”白鳥憐子語氣帶了點迷茫和疑惑，像是在問熊谷秋葉，也像是在問她自己，“在弓道上怎麼可能會有什麼東西是我沒有的呢？”

竹林中的鳥鳴叫了兩聲，空靈的聲音穿過竹葉傳到這裡，旁邊的東寺隐隐約約有僧人念經的聲音，顯得弓道場吵鬧又安靜。

熊谷秋葉靜靜地聽着，汽水的氣泡一個個消散在空氣裡，想了想，說，“我不懂弓道具體是怎麼樣的，但是你口中的‘靈氣’，在我看來同樣是一種不标準的體現。籃球看起來是比弓道更‘自由’，更需要‘天賦’這種東西的運動，但是大家還是在一遍遍練習最基礎的動作，修正多餘的小毛病，讓自己變得‘标準’，這樣算你所擔心的東西嗎？”

“在我看來，小憐子拉弓的時候姿态很美麗，箭射出去的那瞬間的聲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箭穩穩地射在靶心，甚至你聊起弓道的時候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像湖中的月亮，”熊谷秋葉笑起來，“你的弓道已經是完整的了，從來不缺任何的東西哦。”

白鳥憐子抿着唇看着熊谷秋葉，眼底有細碎的光閃動。

“冒昧地問一下，你當時為什麼想要放棄弓道？”熊谷秋葉把這個問題憋在心裡很久了。

“這件事啊。”白鳥憐子低頭摸了摸弓身，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道，“你能夠想象‘奇迹的世代’有一天會輸嗎？”

熊谷秋葉沉默了一會兒，“想象不到。”

“就是這種感覺啊，已經沒有任何樂趣了。”白鳥憐子笑了笑，“從小到大隻有小征一直在我身邊，因為他能夠一直赢過我。”

“當一件事沒有任何的挑戰性，就會讓人失去勝負欲，而沒有了勝負欲，”白鳥憐子接住一片被風吹落的竹葉，又将它輕輕抛去，“就是放棄的開始。”

熊谷秋葉突然低聲笑了兩下，感歎道，“你們幼馴染還真是像啊。雖然隻接觸了這一段時間，但赤司君的想法我也大概能了解一點，不過我還是認為你們的想法是不全面的。”

白鳥憐子歪了下頭，等着熊谷秋葉的下文。

“每一屆大賽的冠軍隻有一個，如果隻把輸赢作為衡量興趣的标準的話，那其他明知道赢不了還在拼搏的隊伍是在幹什麼呢？我是為了和同伴一起享受打籃球的快樂才一直練習籃球的，如果在賽場的目标隻有投籃和得分，那麼再喜歡的運動也會變得枯燥吧。”

熊谷秋葉看着白鳥憐子的眼睛，“既然現在有一個讓你有危機感的對手出現了，那要不要試着重回弓道呢？如果我以後都見不到小憐子拉弓時候的姿态，一定會覺得遺憾的。”

白鳥憐子躲開了熊谷秋葉的眼睛，沒有說話，熊谷秋葉也沒有氣餒，将手裡的汽水一口氣喝完，站起來拍拍褲子，向白鳥憐子伸出手，“時間不早了，要回去嗎？”

等待白鳥憐子去更衣室換回常服的時間裡，熊谷秋葉看向屋側竹林的陰影處，“班長大人還要在這裡看多久呢？”

赤司征十郎從陰影中走出半步，橙黃色的眼眸在黑夜中更像野獸的眼睛，玫紅色的那半仍藏在黑暗裡，隻留一點暗色。

赤司征十郎冷淡地看着熊谷秋葉，像是警惕，也像是審視，良久，熊谷秋葉的腿都要酸了，才看到他的臉色緩和了一點，“記得讓憐子多加一件衣服，晚上小心着涼。”說完，沒有等白鳥憐子出來，就轉身離開了。

熊谷秋葉送了一口氣，直面那種感覺的赤司征十郎壓力有多大隻有自己體驗一次才清楚，她擡頭看着眼被雲遮住的月亮，小聲吐槽，“控制狂。”

不過她又很快推翻了這個結論，“不對不對，控制欲也不算太強，但是……”她撓了撓頭，想不出一個很好的概括。

明明時刻關注着，又放任白鳥憐子自己碰壁自己探索，明明想要白鳥憐子一直在身邊，又放任她發展其他的親密關系。

熊谷秋葉煩惱地抓抓頭發，真是一對兒糾結的幼馴染。

赤司征十郎離開竹林的時候，腦子裡還在想白鳥憐子和熊谷秋葉的對話。

因為國中三年級發生的事情，白鳥憐子和桐先原本的同學聯系都不多，現在還有來往的隻有竹早靜彌一行人。

在高中白鳥憐子身邊多出幾個真正關心她的朋友，赤司征十郎并不反對，至于那些觀點……

他不需要别人的認同，也不會強迫任何人接受他的想法，最終的結果會證明他永遠是對的。

而隻要他一直赢下去，白鳥憐子就永遠不會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