躊躇時,擡腳踢開擋路石子。
石子丁零當啷滾出好大一截,撞在一處矮牆角。牆角坍塌,黑色破舊長匣子從牆體中滾出。
一堆亮晶晶的五瓣金花,在匣子落地時散滿地面。
這是哪位上神藏的私房錢?
歲禾黑亮瞳孔陡然放大。快步過去,兩隻柔夷手抓滿了金花。
樂呵一陣,擡眸看向七神石像道謝。猛然發現那位仿若真人的跪地石像活了!
他虛虛靠坐在一處半人高的石墩,垂首不見正顔。身後墨發順肩滑到身側,隻見拐角分明的淩厲下颌線。
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搭在膝蓋,時不時地揉捶。身上黑衣透過外層暗紅鲛紗,泛着點點針尖似的銀光。
歲禾想她應該知道賊人是誰了。
抓了兩把金花,硬是塞進銀腰間。順手摸起尖利石塊,悄無聲息靠近男子。
一股清冽雅淡的冷甜香萦繞鼻頭。
剛撿了大便宜,又見美人石像化人。歲禾心中火氣消了些許。沒想好質問男子的台詞,樁一樣立在男子身旁,半晌也不見人有反應。
清風拂過,兩人衣擺糾纏不清。
是個盲的?
歲禾彎腰,在男子眼前揮手。
褶痕極淡的窄長雙眼皮慢慢掀起,随着歲禾的臉在他點漆眸中映全,逐漸亮起星芒。
“我還以為你是目盲?”
歲禾從他精緻到妖魅的臉上移開視線。男子黑睫微顫,眸沉如死水。
“我還以為你是啞巴?”
他回她,聲音沉而磁,帶些幹啞。
兩人相視無語,持續沉默。
歲禾秉持先禮後兵,将石塊藏于背後。還算客氣道:
“你可有見到一塊金錠?”
她審視目光上下左右地打量男子。
他别過身微微仰頭,漫天絢爛霞光點不燃他眼中璀璨。
“沒了。”
“沒了?”
……
這就解釋沒了?
“你能否講清楚些?怎麼沒的?何時沒的?為何沒的?”
歲禾迫不及待想知道前因後果。
丢的可是她人生賺到第一桶金,意義非凡。
男子觑一眼她長了兩個惡瘤的腰,站起身時膝蓋處咯嘣一聲,身子踉跄單膝跪地。
五根修長的手指撐在身側,稍緩片刻起身。
許是跪的太久了,身子還是不穩,眼看就要往歲禾身上栽。
歲禾趕忙往旁躲去,得意地看着重新站直的男子邁步往前。
她暗中比了比,男子竟比她高了一個頭,外加半截脖子。
“我在此打坐,你掀我衣衫,騷擾于我。放個被施了障眼法的金錠,待金錠消失,反咬一口。”
不見喜怒的男子,俯瞰殘破玉石地面,一語驚醒夢中人。
歲禾恍然記起,她和祈蒼比完賽後,仙榜黃金戰帖确實變成了一堆飛灰。
她因輕而易舉的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太過興奮,把這茬兒忘了。
越想臉越燒得慌。
心裡想跑路時,樂儒正好抱着一件大紅色的男子舞服,蹦跶着出現。嘴裡還嚷着:
“碰到個絕美好心人,免費送了我一件舞服。”
歲禾心下狂喜道了句,“石像大哥,誤會誤會。”,塞給男子一片金花以示歉意,扔掉手中石塊,拉着懵圈樂儒沿着仙梯,一路飛奔趕往懸空山。
*
日頭漸漸下移,歲禾早早的被邀請去了仙主府花廳。
樂儒在仙界當替補醫仙,被正去花廳參加宴會的男醫仙叫去替自己看診。
從歲禾接手閻主令牌開始,一種仙氣盡散,發熱卻覺惡寒的奇怪疫病便在男仙中傳開。
這疫病傳男不傳女,衆仙私底下對歲禾揣度謾罵隻多不少。
樂儒有意将這消息瞞住歲禾,怕她聽了傷心。
宴會未始,花廳座無虛席。
泉水叮咚,絲竹悅耳。各色牡丹綴于綠樹青草之中。輕盈花香與濃烈熏香碰撞。
初聞神清氣爽,久待必會擾人心智。
歲禾被藍裙侍女帶領,就坐于主位左側第一排木桌前。
今日這主位排的可有意思。
鑲金帶銀的主位隻有一個。
主位下面一層玉台左右兩側各設銅坐。其次是排布有序的衆仙之木座。
仙主有倆,一男一女一文一武。從不參加任何宴會的祈蒼,便是二人為抵制魔神,誕下的天才兒子。
可偏偏天才兒子不争氣,與魔神拂淵是友人。
歲禾還是魂兒的時候,整天到處亂飄。聽仙子八卦說祈蒼前頭有四個姐姐,全部意外身亡了。
歲禾想着,念頭忽然通達。那鑲金帶銀的主位不會是魔神拂淵的吧?
她咬胭脂鵝脯的牙一錯,咬住了舌尖。
淺淡血腥味兒散開,垂首倒吸涼氣,餘光瞥見一抹黑中泛點點銀光的衣角。
心裡咯噔,腦中立馬出現石像大哥。
抱着僥幸心思,怯生生擡眼望去。果不其然瞧見了那抹熟系無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