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看？

後面能有什麼？

歲禾像個沒潤油的木偶人，讷讷回頭。

身後是，無邊夜色一弦孤月，萬裡火淵，星點人群。

她眼中風景很大，很大。

大到容不下，瞧不見，玄冰長城上那道微小，卻熱切注視着她的孤傲身影。

歲禾疑惑收回視線，看向卓老頭。

他枯痕遍布的雙手，死死抓住活蹦亂跳的焱魚，嗙嗙嗙地把焱魚往地上摔。

沒幾下焱魚就眼冒金星，暈死過去。

“着急趕路的人，會錯過身後的風景。偶爾停下回頭看看，會有驚喜。”

夜晚被夜遊神下了，多愁善感咒水。卓老頭應該是想起了，在懸空山逝去的故人，神色悲恸，好言提醒。

？？？

歲禾很懵，再次回頭。

于漆黑夜色中尋摸一圈，鎖定了拂淵。她順着拂淵的視線，緩緩低頭，看見了半懸在懸崖邊邊的雙腳。

往前小挪一步，再次擡眼時，拂淵已至眼前。

他身量很高，站在歲禾面前，有種渾然天成的壓迫感。歲禾不喜，後退一步，半個腳掌又處于懸空狀态。

鑲嵌在懸崖邊邊的細沙碎石，簌簌落下。

熱浪一股一股地撲在歲禾後背，似乎在推着她往拂淵懷裡鑽。

歲禾擡手去拭額頭細汗，與面前邪肆冷漠的拂淵對視瞬，不經想起浮現在記憶中，那個壞的陽光又溫柔的少年拂淵。

心中思緒萬千，卻不知如何宣之于口。

像是在石磨裡，被人打圈研磨的豆子，說不清苦楚，找不到出口。

拂淵掀起眼簾，輕嗤一聲。

“别擋路。”

他把對他無話可說，對祈蒼叽喳不停的歲禾，拉到身後，語氣冷硬。

片刻，靈力從他掌心中的靈符飛出，形成一截靈力階梯從懸崖邊邊，往下延伸，至千米瀑布中段。

拂淵踏上階梯，歲禾正要邁步跟上，借便利行進入陡然斷裂的中空玄冰長城。

白秋水卻從玄冰長城一躍而下。

先一步跟在拂淵身後。

靈力階梯半透明，有半臂長。沒走幾步，白秋水被焰火瀑布的熱浪熏得，腳下打滑，作勢往拂淵背上摔。

拂淵蹙眉快走幾步，完美避開。拂袖間，一張靈符飛出，階梯兩旁長出了，半人高闌幹。

“看來鎖神鍊的威力不小啊，神尊神力還沒恢複呢。”

敖遊看好戲的聲音，從玄冰長城之上傳來。聲音挺大的，足夠鲲鵬仙船上，俯瞰一切的雷蒙聽見。

這是在下套？

歲禾比拂淵先擡頭看去，敖遊搖着玉骨扇，對她輕佻一笑。

如果忽略他眸中敵意，歲禾可能真的會被他的風流俊顔，迷惑一瞬。

可惜沒有如果，歲禾回敖遊一個白眼。

“神尊對秋水總是那麼貼心。”

白秋水緊緊抓着闌幹，輕哼一聲，掩唇笑笑，嗔怪地瞪眼敖遊。

敖遊視線從拂淵想回頭，卻又沒回頭的僵硬背影上收回，小聲嘀咕一句“死裝。”

又大聲應和着白秋水說的話，“對小外室能不好嗎？”

也不知他是想試探拂淵，還是想氣歲禾，還是想揶揄白秋水。

反正這句話出來，三個人臉色都不太好。

唯獨遊含面容暢快，堵在心中那口悶氣，終得舒緩。

“你以為誰都同你一般，□□成性。自己愛養小外室，得罪了心尖上的人，不想着贖罪，還非要搞臭别人名聲。

我看你就是壞的沒邊兒了，難怪忍冬不願搭理你，活該！”

歲禾噼裡啪啦發洩完，敖遊瞬間垮臉。

戳完這個肺管子，歲禾又摘下發髻間的梅花珠钗，砸到一言不發的拂淵頭上。

自顧自走着的拂淵，反手接住即将，掉進火焰中的珠钗。唇角不自覺上揚幾分。

但他依舊沒回頭，理會歲禾。也不知道，他為何較勁兒。

“閻主這是作何？”

白秋水輕撫闌幹，“神尊為我做這些，也是關心我。閻主怎可連這點容人的度量的都沒有。”

她眼含挑釁地看向歲禾。

就算拂淵成婚了又如何？你不過是個擋桃花的箭牌。

拂淵的偏愛，永遠隻能是我的！

報複完畢的歲禾，對這些渾然不知，隻想逃跑。噔噔噔地踩上靈力階梯，眼看就要借力踏進中空的玄冰長城。

小心眼的拂淵，卻忽然收回了，歲禾腳下的靈力階梯。

斷了歲禾惹完人，就跑路的後路。

歲禾腳下一空，直線下墜。

她及時扒住玄冰長城邊緣，一個空翻，借力而上，猛地踹向白秋水的背影。

白秋水毫無防備，雙腿一軟往拂淵背上趴。

拂淵背後像長了眼睛一般，側身躲開，白秋水撲了空。讪讪苦笑，眼含熱淚看向罪魁禍首。

出完悶氣的歲禾，閃身進了玄冰長城内部。

她打眼一看，并未發現祈蒼的身影。

為了防止陰晴不定的拂淵，幫白秋水說話膈應人。歲禾用細如發絲的千絲藤，堵住了洞口。

她想祈蒼一定，不會讓人知道接下來，玄冰長城内發生的事。

堵洞口，一舉兩得。

拂淵側眸掃了眼，沉臉進了火淵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