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嘶嘶嘶地,蠕動龐大身軀爬向拂淵。
錐形頭頂一片暗紅色的鱗片,在它飛速前進的過程中,如羽毛般墜落。輕飄飄的飛向敵人,而後猛地在拂淵左耳邊炸開,像一朵紅色彼岸花。
嗡鳴聲比粘稠的血液,先一步從耳朵中湧出,擾亂意志。
新傷疊舊傷的拂淵,一面應付面具人,一面提防血蟒,一面有意引導衆人,往人少,房屋少的地方移動,以免傷及無辜。
一心三用的他,明顯有些吃力。
這時,撿回玉骨扇的敖遊化身一條,龍脊為冰藍色,往腹下兩面,顔色逐漸變淺為白的,貌美俊龍。
一聲霸氣龍鳴威震四方。
敖遊咆哮着攔住,身軀比它要大幾倍的血蟒。兩條巨物,在地面搏鬥,舒展不開身體,扭着身體飛到空中鬥法。
地面的拂淵少了血蟒的礙事,壓力減輕不少。
但被甩丢到孕婦群中歲禾卻……
力不從心的殺紅了眼。
漁村總共三四十戶人家,村口暴亂的消息,很快傳遍大街小巷。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家家戶戶房門緊閉。
可街道依舊人滿為患——無一例外全是孕婦。
不知是哪個大着肚子,面黃肌瘦的孕婦開了頭。橫沖直撞,以頭作劍,一頭捅在歲禾身上。趁她不備,握住她手中的銀劍,狠狠捅向高高隆起的腹部。
銀白劍刃貫穿孕婦身體,鮮血慢半拍地從劍刃流向劍尖,滴答滴答,落在青石地闆。
“謝…謝……”
孕婦沖歲禾露出一個解脫般的微笑。
可惜她看不見。
先驅者倒下了,無數的後輩站了起來。
無處可躲的孕婦,敲家門而不得進的孕婦,在街道各處駐足,齊刷刷回頭看向歲禾。
那一刻時間仿佛停止,四周寂靜,殘陽隐退,紅月當空。
天将暗未暗。
陰紅海水翻滾,頻頻騰起百米高的巨浪。
無數雙眼睛,在赤紅月色之下,陰森森,直勾勾地盯着歲禾。她們一手撫摸孕肚,一手指着歲禾腳邊死去的同類,冷聲發笑。
歲禾雖然看不見,但依舊覺得心裡發毛。
不等她有所動作,被壓榨了一輩子的孕婦們,喊叫着沖向街道中心的歲禾。
一個個目眦欲裂,對她拳打腳踢。似乎要将這些年,受到的委屈,吞下的不甘,全部發洩出來。
然後,她們如願以償,一命嗚呼。
再也不用年年挺孕肚,淪為夫家的賺錢工具。
血月低低地挂在天邊。
浪起浪落的聲音,越來越大。卷起的鹹濕海風吹不開,充滿血腥味的粘稠空氣。
歲禾雙手撐膝,站在死人堆裡。忍着五髒六腑的絞痛,張唇大口大口吸氣。
可呼吸越是急促,越像呼吸不進空氣一般。
渾身上下,由裡到外,全是粘稠的血腥味。
她跌跌撞撞越過屍體,蹲在牆角,大口喘氣。從磚縫裡,冒出來的一朵幹淨,潔白的小雛菊。被進進出出的熱氣,打的歪七扭八。
歲禾好像墜亡在了滿是樹膠的湖裡。
越呼吸,越堵得慌,越接近死亡。
更加努力地大口喘氣,扯開緊貼在胸口的礙事衣領時,沾滿鮮紅血液的雙手,上的味道令她幹嘔一聲。愣怔一瞬,扔掉手中紅劍。
一滴清淚,從眼角滑落。沖掉了濺在臉上的血滴,歲禾癱坐在地,空洞眼神的停在前方,那裡有滿地屍骸。
她看不見,卻能想象得到,那是一副怎樣美麗的圖景。
忽地,大笑出聲。
都該死!
要不是這些凡人,她不會從誕生的那一刻,便受雷罰之苦。
整整七年!
她看着愛護她的哥哥姐姐,一個個備受折磨。痛苦自戕,也難解心魔。最終化為債鬼,真的人人喊打。
看着罪神山惡念一日比一日重,結界一年比一年厚。真神身上的罪名,越來越難洗脫!
凡人都該死!
都該死!!!
他們死了罪神山的惡念就消除了,哥哥就能出來了。罪名也就不攻自破了。
此時的歲禾,腦子不正常,呼吸卻正常了。
她怪笑着,在血泊裡摸索,指尖觸碰到劍刃之時。牆角的破爛木桶,發出“咚”地一聲。
歲禾執劍靠近,一腳踹翻木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