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可憐的女人,當了一輩子替身。為了讨好拂玄,處處冷落親生兒子。可又為了纾解愛不得的恨意,總在背地暗害拂淵。
可憐的女人很矛盾。
魔界誰也不清楚,她的真名是何,隻知淩雲星。
要問拂玄最愛誰?
魔民們一定回答,當然是魔後淩雲星啊!
那是她,也不是她。
尋甄痛恨母親,更痛恨造成這一切結果的拂淵。
“就算身份被你猜出,又能如何?從你拂淵口中,說出去的話,誰會相信?”
“以前你有神尊光環,無人信你。”
尋甄森寒的目光透過面具縫隙,肆意打量拂淵。他疲憊的面色中透着一股狠勁兒。發冠歪斜,衣裳破爛。周身再無神氣波動,與路邊乞丐無異。
“現在,你已然成為堕神,十足的魔頭,更不會有人信你。”
冷嗤一聲的尋甄的視線,又落在歲禾臉頰。枯瘦的手,正要摸上歲禾左眼時,成鍊纏繞在拂淵腕間的浮生,先主人一步,一飛沖天,撞開尋甄。
陣陣劍鳴似水中波紋般滌蕩,震開夜空遮星烏雲。浩湯劍氣卷起罡風,将歲禾拂淵保護在内,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
浮生護主心切,異動驚天,肯定會引來懸空山,那些家夥的注意。
拂淵眸色沉沉,将懷中安睡的人抱緊了些。方才他一直未用浮生,就是怕動靜太大,太早引來懸空山的人,從而縮小雲筝在懸空山作妖的時間。
這幾日,他表面扮演着頹廢癡漢,但背地裡早已和敖遊取得聯系。
“以天地為賭場,萬物生靈為籌碼的狩獵遊戲,正式開始……”
尋甄沐浴在赤紅月光之下,自顧自地張開雙臂。仰起頭顱看着夜空經久不散的劍氣,滿意彎唇。
他空蕩蕩的衣袖被風吹得咧咧作響,像是迎接新生。
“蠢貨!”
拂淵譏諷的眼神,在尋甄手中的桃木劍上一掃而過。往村口,守村人的茅草屋走去。他記得裡面沒有住人,能做落腳點,趕緊處理歲禾身上的傷口。
歲禾呼吸太輕,他不敢确定人是睡着,還是暈死了。須得盡快就醫。
圍住拂淵的面具人,腳步跟着拂淵移動,而緩慢移動。他們不敢靠近拂淵,因為他殺人的手法太狠,太陰。
殺招尤其,喜歡往人臉上捅。
令人惡寒。
屬下的恐懼,被尋甄看在眼裡。他知曉此次暗殺,被突然冒出的歲禾打攪徹底失敗,可心裡氣不過。
在劍鳴之後,體内隐隐有股不屬于自己的魔氣,試圖操控他。想起拂淵譏諷的眼神,尋甄睨着手中用過一次,便失去金雷加護的桃木劍,頃刻頓悟。
借刀殺人…文歌好計謀……
尋甄咬牙切齒地腹诽,走之前,為了惡心拂淵。故意用猥瑣油膩的眼神,在歲禾臉上劃過,落至胸前。長“唉”一聲,“真真是活色生香啊,不過軟肋暴露的太快不是一件好事。”
他摸着自己鮮血淋漓的左眼,“一眼之仇,咱們來日方長,慢慢清算。”
話落,悶咳幾聲,血霧四起。尋甄帶來的人與血蟒,消失的無影無蹤。
在半空中扭動龍身的敖遊,長嘯一聲,急忙追到茅草屋去。
血月依舊明亮,僥幸逃過一劫的幸存者,多數為小屁孩,窩在家中不敢出門。
誰都不曾注意,遠處海面卷起的千米高的巨浪,正向漁村襲來。
茅草屋内,家具俱全,幹淨的一塵不染。
不像沒人住的,對歲禾的擔心強過了心中疑慮,拂淵不曾深究細節。他将歲禾輕輕放到床上,從骨戒中,拿出的各種藥膏,藥丸。
沾床的歲禾不出片刻,滿頭細汗。過往種種,以夢的形式在她腦海一遍一遍的上演。睡的極不安穩,嘴裡一直在喊,“疼…疼……”
拂淵無論怎麼安慰都不管用,隻能先剝去她汗濕的衣物。在歲禾身上遊走的手指,有點點紫光,周圍還有一圈看不懂的梵文。
之前,除非沐浴睡覺之外,怎麼都脫不掉的衣物,輕而易舉褪下。
“出去!”
匆匆趕來看歲禾笑話的敖遊,腳還未曾踏進房門,拂淵大手一揮,勁風吹去,将半掩的木門嘭地一聲摔上。
“你他娘忘記你是怎麼死的了?!”
嘩——敖遊甩開玉骨扇,背倚在木門。
屋内的拂淵簡單的給歲禾擦洗一番,然後細細地處理她身上,似灼燒一般的傷口。
“我不需要用虐待她的方式來複仇,沒品。”
畢竟是深愛過的人,他會送她體面的死去。
拂淵剜出一坨白色藥膏,從床頭走向床尾,預備處理歲禾腳掌心的傷口。可衣擺卻被死死拽住,拂淵折返回去,“乖,我不走。”
他揉揉歲禾的頭,她絲毫沒有松手的迹象。
有時候拂淵真的想不明白,歲禾那麼讨厭他。可為何又在犯病之後對他依賴無比,強占心極烈。
“你到底想讓我怎樣?”
歎息落下,拂淵無奈地坐在床沿,将歲禾的腳抱到腿上。沾滿白色藥膏的手指,在說深不深說淺不淺的傷口上,輕輕點塗。
虔誠又溫柔,像是沒有經曆過愛恨情仇,情窦初開的少年郎。
“誅心局比虐身局更好玩,不是嗎?”
拂淵自顧自道,不知他在講給歲禾聽,還是說給門外的敖遊聽。
“什麼?”門外的人,幹嚎一嗓子。
“無事。”拂淵眼中閃過暗芒“白秋水一直在村裡。”
風流成性的人,無論在何種境遇下,都不會錯失抓美人的機會。敖遊挑眉,搖着玉骨扇沿着街道,親切呼喚,“秋水妹~咕噜咕噜……”
來的毫無聲息的一場紅色海嘯,像風一樣撫摸過漁村。然後迅速退下,留下數不清的肥嘟嘟,肉乎乎的小手。
它們在地上肆意攀爬,眨眼功夫形成一道高牆,将漁村,和百公裡開外的鳳凰城,清都城圍堵起來,與世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