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三竿。
海嘯襲擊過的漁村,一片狼藉。除了被拂淵護住的茅草屋,完好無損。剩下的房屋,皆成廢墟。
逃過歲禾“獵殺”,逃過海嘯襲擊的六七個孩童。被清都城連夜趕來赈災的特使明龍,安頓排排站在茅草屋之外,等待青都城的馬車來,接人進城避難。
許是孩童心大,他們沒有被災難吓到,叽叽喳喳吵鬧不停。說話喊着喊着說,嗓門一個比一個大。
于茅草屋中昏睡的歲禾,被叽叽喳喳的聲音吵醒。
煩躁扯掉拂淵給她,綁在眼睛上冰冰涼涼的眼貼。使勁眨眨盲掉的雙,從床上一躍而起,腳底闆踏的啪啪作響,摸索着沖到房門口,一腳踢開房門。
“嘭”地一聲。
震住了嘻嘻哈哈的孩子,一個個跟鹌鹑一樣,有的甚至屏住了呼吸。四周安靜的落針可聞。
豎起耳朵聆聽聲音來源,準備殺人滅口,獲清靜的歲禾。一下子,沒了辦法。
悻悻轉身回床,躺下閉眼不到一息,那些孩子又開始叽叽喳喳。
沒睡夠的歲禾,面色陰沉。扶住一扇木門,用力一摔。碰,啪兩聲,門闆從門框脫落,似柄利劍向孩子們飛去。
同明龍,在百米之外的嬰手牆附近的拂淵,敖遊。聽聞動靜,立刻閃身回來。
“诶!你們是不是想要畏罪潛逃?”足有兩米多高的明龍大喝。
他此來,另兩個目的便是:羁押“屠村兇手”歸案,查探漁村一帶嬰手牆,是否可以擊破,與外界取得聯系。
結果是,兇手認罪但不伏法,要回城同城主詳談。還說,嬰手牆乃是,玄冰長城坍塌,意外溜出來的債鬼,隻有他能解決。
普通凡人不曾見過債鬼,明龍本不信。
直到他戰戰兢兢靠近,滲人的,張牙舞爪的嬰手牆時,看到小手的掌心中,烙印着一個小小的“債”字,這才相信。
嬰手牆來勢迅猛,雖隻有百米高,但無懈可擊。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若長此以往下去,怕是要被困在城中,活活餓死。
“造孽哦,造孽哦。”
明龍得不到拂淵,敖遊的回答。留下了多愁善感的淚水。
咣——
門闆被敖遊用玉骨扇擋住,安慰好自己情緒,後知後覺的明龍,向敖遊投去感激眼神。夾着嗓子安慰,受了驚吓的孩子們。
尤其是,孩子中一個十四五歲,卻懷有身孕的女孩。
女孩不愛搭理人,一直瞪住拂淵。
而從嬰手牆附近,閃身回來的拂淵,在安撫歲禾情緒。
他身穿墨黑暗紋竹影袍,腰帶,發冠皆是純金鑲玉。舉手投足間,便覺矜貴無雙。完全恢複了往日的尊貴,齊整。
柔聲細語哄着歲禾,将她抱到茅草屋前的水井旁坐着。又将早早給她,用靈藥做成的面條,端給她。
而後蹲下身來,從水井提水,給她沖洗雙腳。
歲禾捧着白瓷碗,輕嗅一口香味。慢慢吸溜,顔色深綠,口感爽滑,辣中帶甜的面條。浮躁的心情,好轉了一丢丢。
“我被七神算計了,沒想殺你。”
出其不意地解釋,令氣氛降至冰點。她現在神志不太清,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想解釋直接開口,不管場合。
拂淵心髒猛地一縮,搓洗歲禾沾灰腳掌的手,顫了顫。沒有回應,下意識認為聽錯了。
殘留濃厚血腥氣的海風,帶着點點海水,嗚嗚地吹灑過來。
“拂淵,你的耳朵聾了嗎?我沒有想殺你,是被七神算計了。”
吸面的歲禾,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仿若面前的人,是最低賤的奴婢,最卑微的下人。
一句解釋,他就應該立刻,馬上,必須原諒她。
拂淵自嘲般冷嗤一聲,垂下長睫,斂去眸中翻滾的情緒。半晌不曾言語。
久久得不到回應,歲禾擡起被拂淵攥在掌心中,逐漸滾燙的腳。踹在拂淵小腿,留下一個濕漉漉的腳印。
“我後來救了你,算是扯平。”
“哦。”
拂淵聲音嘶啞,将腦袋埋的低低的,給歲禾擦腳,穿鞋。動作極盡溫柔,“你同我說了這些,然後呢?”
然後當初,在拂淵最需要歲禾的時候,歲禾的惡語相向,刻意隐瞞。為了另一個人,将他置于險地,同意七神洗淨他魔血的做法,所造成的傷害就能消失了嗎?
不能!
永遠不能!
況且拂淵早就知道,救他的不是敖遊,但也絕不是歲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