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可知,地下城,因何而有?”
卧床問話的歲禾,隔着随腥風舞動的床幔。似有意若無意地撇向,站姿如松的常生。
她面色凝重,複雜眸光一直流連在黑鬼周身。像是等待答案,也像專注沉思。
“地下城……地下城……”
黑鬼低聲呢喃,魂魄突然毫無預兆爆裂。散為星點飛灰後,附加在兩個倒黴鬼身上的發熱症瞬間消失。
黑鬼同先前的明詠,老妪是一個類型的死法。
歲禾有種意料之内的淡定。
擡起素手掀開床幔的刹那,虛空扭轉。衆人出現在鏡花宗,爬滿紫藤的牌坊大門前。
放目而望,宗内熱鬧繁華。
原先連片門窗緊閉,無有差異的蘑菇房。如今各自墜有稀奇古怪的裝飾,極具個人特色。
落灰的宗門大食堂裡,烏泱泱一片身穿,補丁麻布衣裳的鏡花宗弟子,排隊打飯。
縷縷炊煙争先恐後,從圓筒煙囪升空,昭示着後廚師傅的忙碌。
保持卧床姿勢癱坐在地的歲禾,收回環顧四周視線途中,碰到拂淵直射而來的目光。
賞他一個後腦勺,雙手撐住膝蓋蹭地起身。
起太猛,虧得身側的祈蒼,明羨之同時摻她一把,才沒摔個狗吃屎。
倒退時間,乃生死薄碎片之能。
歲禾猜測,應是常生偶得碎片。不願相信滅宗真相,故造成今日局面。
“這還是鏡花宗嗎?”風帆撓頭。
其餘人眸有疑惑,面面相觑。
唯獨常生,似是忘記之前發生的一切。有些慈愛地望向,堂食裡敲碗打筷,等待開飯的一衆弟子。
歲禾悄咪咪撺掇,除開祈蒼,拂淵之外的人猜拳。
輸家風帆,扭扭捏捏走到,随機抓路過弟子,訓斥儀容儀表的常生面前。
被訓的師弟師妹,見到風帆,暗暗做告饒狀。
“師兄師兄,救救命。”
風帆吹起口哨,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師弟師妹。
“二師姐,小宗門聯合抵制潘牧被一夜滅門,我們鏡花宗應該沒有逃過劫難吧……”
話未完,常生甩出随時備在寬袖中的戒尺,往風帆頭上重重一敲。
“渾說。”
“小人放出的诳語你怎敢信?縱使潘牧,妙音宗有滔天勢力,我們數十個小宗門擰成一股繩,也不是吃素的。”
她冷眼掃向歲禾等人。
“此事不該你們憂心,好不容易回宗,隻管準備好明日的宗門大比便是。”
常生邁步前去食堂巡邏,那幾個師弟師妹,則是自覺前往受戒堂領罰。
“抓緊時間把你妙音宗的朋友送走。”
沒走幾步回頭瞪住歲禾唠叨,并意有所指看向,試圖靠近歲禾,并向歲禾搭話的拂淵。
“常生師姐和衆師兄弟,師姐妹的記憶,不太對勁。”忍冬言。
“現在的師姐被魔障所困,隻願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此時段的她,相當于主宰,自能影響旁人記憶。”
歲禾拉開與拂淵的距離,跑到距拂淵百八十米遠的亭台落座。
“明日的宗門大比,應該是小宗滅門的契機。我們那時見機行事,喚醒師姐。”
“若叫不醒,便一直循環?”祈蒼發問。
歲禾點頭。
“罷了,如此繁榮昌盛的鏡花宗,我們從未見過。不如既來之,則安之,權當彌補遺憾。”
明羨之對周圍一切,投去溫柔眷戀目光。與藏在廊柱後面,頻頻向這邊偷看的,估摸隻有十五六歲的小小師弟,小小師妹擺擺手。
他們交談時,明羨之動用了隐聲符。凡是不想讓旁人聽見的,旁人都不會聽聞,自不會有疑。
“等等,我有一個重大問題。”風帆原地起跳,雙眼放光。“你們說,嬰手牆是否還存在?”
“好問題。”
歲禾閉目感受,清都鳳凰兩場之外的嬰手牆,怨氣沖天,牢固異常。
債鬼居然不受生死薄控制嗎?
按理說萬生萬物,皆在生死簿影響範圍之内。
她還以為虛空扭轉,債鬼會消失一陣子。
“怎麼樣小師妹。”
風帆一問,衆人目光皆看向歲禾。
“還在。”
話音剛落,敖遊和無虞從前山山路,飛竄至宗門前。他們身後跟着個忍冬。
正喘粗氣的敖遊,見到歲禾他們幸甚至哉的模樣。大嚷道:“前後左右四山半妖發狂,朝宗門襲來了。”
無虞移步到歲禾身側,擠開拂淵,掩唇輕咳。
“半妖是十八師姐口中不同尋常的妖獸。十八消失後不久,它們就開始作亂。”
“可虛空扭轉,外出買白菜的忍冬回宗。停滞一瞬的半妖,又繼續攻擊。那些半妖應該是在鏡花宗滅門前,也發生過一次暴亂。”
“哥哥沒受傷吧?”
歲禾正想摻扶住搖搖欲墜的無虞,拂淵和風帆卻搶先一步。
他們一人扶住無虞一條胳膊。
“哥哥你本就弱不禁風,半妖交給敖遊那種人就好,你别去湊熱鬧啊。”
風帆眼含擔憂,是真擔心。至于拂淵……
弱不禁風?
歲禾悄悄觑眼無虞,面色陰白,憂郁氣息裹身,單論外貌來說确實沒錯。
“半妖是何物?”祈蒼提出疑問。
“凡人與妖物的所産之子,是為半妖。”明羨之解答後,扭身前去告知常生。
拂淵,敖遊被扭送回妙音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