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時破曉。
如意客棧二層雅間,因為在夜半時,闖入幾個富商。潘牧一行人與常生一行人的唇槍舌戰還在繼續。
他們吵出了皇帝老兒上早朝時的感覺,你一言,我一語,辯論不下便破口大罵。
“世道詭谲,若不是潘宗主發現地母河商機,帶動我等享福。城中人恐怕如今還在與狗搶食!吃娘喝兒!”
褐衣富商言出,其餘富商紛紛附和:“你們十二小宗連房錢都出不起,有何臉面叫嚣封禁地母河!”
“勞煩幾位善良的人,睜開眼睛去常生寺看看。飲用地母河水的女子,或為錢财,或是求子,無不自願!”
十二個啜飲茶水歇氣的小宗掌門,齊刷刷看向,拉鋸一夜仍顯沉重冷靜,毫不疲憊
的常生。
“一派胡言!”
常生怒拍桌子,“若不是你們瘠人肥己,出錢買子賣子,怎會有人上門?
若不是你們高唱,女子該束之閨閣後宅,否則罵名縛身,為世人不恥,怎會有如今局面?潘宗主颠倒是非,耍的極妙。”
“此言差矣,勘不破世局利害,受規矩罵名困惑之輩,是為活該。若是常道友能為城中百姓謀條生存路,我自當第一個站出來封禁地母河。”
閣主夫人慢揉額角,信誓旦旦。
清都鳳凰兩城,位置偏僻,沒有資源。
早年來這兒的都是被,利益場中的勝利者囚禁在此。受罪神山餘威壓制,逃不掉窮慣了的失敗者。
短短一年時間他們富可敵國,可自由出城。從前屈辱洗得一幹二淨。
任誰都不可能放棄地母河。
“夫人說的極對!地母河機遇斷不能放棄,世道唯利是圖,誰能免俗?”
“如若不是我們靠地母河賺了錢,帶來各種機遇,你們有些小宗門,早就關門大吉!别一天天吃了好處還罵娘!”
商人罵完,歇氣完畢的十二小宗主立刻接棒。
“地母河無源無頭,總有枯竭時。你們可為無法有子嗣的後人考慮過?”
“女子不是爾等賺錢的工具!有種你們修祭壇求神尊,降神谕改變性别,親力親為的賺錢!”
“城中人能乞讨,卻放不下身段犁田中地,自己堵死出路,又能怪誰!”
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雙方怕是窮盡一生,都辨不出輸赢。
挂在門外的三钴鈴下的竹片,被屋内吵鬧聲震得左右搖晃。
在妙音宗為閣主夫人,準備好大禮的歲禾。馬不停蹄前來湊熱鬧,她将裡面對話聽的一清二楚。
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人性的善惡化為雅間裡的兩派,撕扯她的理智。
拯救世人,向世人報仇,從來沒有想象中的簡單。
她擡手敲門的手顫顫,在觑見竹片之上,原本巋然不動,因她靠近而快要撞向鈴铛罩的銅珠,旋而停下。
轉眸瞥向身後人。
“你沒長手?”
“話本裡老大總是最後出手。”
在歲禾義正言辭的解釋裡,拂淵擡手,修長的食指,中指夾住銅珠。阻止珠動罩響,提醒屋内罵的正歡潘牧,有人靠近。
這時拂淵才發現,手背因砸地留下的傷,不見了蹤影。
心底稍有悸動,垂眸俯瞰一眼沒看住,就在嘴裡嘀咕玩弄,潘牧罵人的惡俗之言的歲禾。
不顧愛學習的歲禾,推開門扉。
雅間衆人霎時安靜。
拂淵頂着數到奇怪目光,優雅進屋。随意瞥眼雕梁畫柱的房梁。
“宗主,諸位掌門,陣試開始,該啟程回宗了。”
潘牧光着的上半身抽動兩下,大笑,“好啊!”
一夜關門打狗,前來請他們回宗的是妙音宗人,看來妙音宗大獲全勝。
“閣主拖我給夫人帶話,望您回宗門一觀陣試,有天大驚喜。”
故意遲進屋一步的歲禾看向靠坐主位,雙眼半阖的閣主夫人。
她倏然睜大半阖的雙眼,銳利眸光刺向歲禾。
真正的閣主在一年多前,為販賣地母河水的潘牧求情時,被她一劍捅死。
現在不愛出門的閣主是潘牧假扮。
歲禾口中的閣主是誰?!
閣主夫人轉看向潘牧,兩人眼神接觸間,藏在寬袖下的手運起術法。
埋伏在客棧外的人,聯系不上。妙音宗内的弟子,更是毫無音訊。
兩人臉色變化莫測,閣主夫人忽而笑道:“瞧着時間,是該回去看看比賽。我們大人之間的腌臜事,回頭再說,莫帶壞小輩。”
話落,急吼吼的起身離開。富商見狀,自不敢造次,緊緊跟随。
“看來我們的人奇襲成功,也算沒浪費我們一夜的口水。”
許多小宗掌門樂呵呵同回妙音宗看戲。
拂淵在歲禾眼神警告下,唉聲歎氣的跟上。
*
雅間内,空氣涼下許多。
歲禾笑吟吟挪步到,靜坐不動的常生身側,先耳語“謝謝師姐”而後大大方方道:“我們也回去吧。”
常生明白歲禾說的是萬象陣一事,她是某次外出遊曆時救下一隻瀕死幻妖,無意間得知真相。
念在拂淵真心對待歲禾,這才在不驚動任何勢力的情況下,布危局訴真相。
“不是不讓你來,又不守規矩!你師兄不會自行前來?”
常生擰住歲禾耳朵。
“哎……師兄與祈蒼鏖戰一夜,我給他喂了困困粉,替他來了……”歲禾痛呼,“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
立在牆角的忍冬勸阻,“小師妹年紀小,不懂事,二師姐莫要動氣。”
“視長者令為無物,罰抄門規十遍!”
常生從寬袖拿出一本新編寫的,足有一個指節厚的藍皮書,交到歲禾手中。
“不……”
反問為何的話未出口,常生身邊的白胡子老道便說道:“常小友,你家小師妹年芳幾何?”
他哼笑幾聲,“我瞧着與我們良劍宗的獨苗苗,甚為相配啊!”
老道伸手将關進房門的方良,推到歲禾面前。
一股似有若無的脂粉香鑽入鼻腔。
歲禾連退三步,眼神停在方良标志性線唇。
他不是妙音宗的人?不是和豆蔻有情?
歲禾總覺得還有哪裡不對,可又說不上來。
“我宗雖隻有二人,可掌握召喚地母河的辦法。如若常小友不同意,你宗小師妹與我弟子方良的婚事,那就休怪老夫投靠妙音宗。他們那邊對我,可謂誠意十足。”
地母河還有一大不為人知的特性,蹤迹不定。隻有機緣巧合下,見過它的人才能召喚出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