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冽寒風刮過冰坑,有鬼哭狼嚎聲飄來蕩去。
墨綠裙衫的女子愣愣回頭,她圓潤的臉盤子上挂着淚痕,不及擦幹。不可置信的視線在歲禾手中泛着冷光的匕首,與拂淵的背影之間來回徘徊。
歲禾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和拂淵的兇名在外。
害怕會暴露身份,暗自同“面壁思過”的拂淵傳音。兩人不動聲色,在臉上施加易容之術。所幸眼有紗布遮擋,眉眼間的改動無人發現。
待術法完成,歲禾急忙找補道:“哈哈,吓到了吧。你們儒劍宗的人還真是膽小如鼠。”
女子本來沒有反應過來,二位恩人有何問題。經歲禾這熟系的踩低論調提醒,女子才反應過來問題所在。
她不用令牌也可瞬間确認,歲禾是曆法宗的人。
“二為的名字……”女子吸吸鼻子。
“是!我們與那兩位魔頭重名。但凡聽過我二人名号的人,無不讓我二人改名,可是憑何?名姓受之父母,若因懼怕流言蜚語妄加改之,豈不可笑?”
心虛的歲禾倒打一耙,“都說儒劍宗的人滿腹經綸,姑娘該不會做那以白诋青的人吧?”
“抱歉,是我狹隘了。”
女子話落,歲禾将握在手中匕首,又往她面前送幾分。
小小插曲過去,那女子雙手扭絞着,遲遲做不下決定。
對于她來說,歲禾的之前的話無異于驚雷。
殺掉作惡的男人,隐瞞下事實,這是大多數女子從未想過的一條道路。
尤其是她這種出生凡間官宦家,陪同貴人被塞進大宗們鍍金,從小生活在教條下的女子。
針狀雪花紛紛揚揚,成堆成堆的雪水漬鋪于坑底,一步一淺窪。
歲禾保持遞匕首的動作,靜靜等待面前的女子做出選擇。
“你…你們……”女子抹去淚痕,攥緊拳頭又放下。
與自己周旋許久,向歲禾拂淵深深鞠躬,“趙楚悅謝過兩位大恩,如若日後二位恩人有需要我的地方,定當為兩位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她接過匕首堅定地走向綠衣男後,拐向左邊。
原來在不起眼的角落裡,這坑底還躺着一個,頭有血迹陷入昏睡的綠衣男子。
趙楚悅探探男子鼻息,“郁金,郁金。”
她推搡推搡男子肩膀,猛地将匕首刺向男子心窩。在鋒利刀刃刺破衣衫抵達皮肉時,趙楚悅見郁金無有反應,确确實實是陷入昏睡,沒有裝死。
旋即放下心來,立刻收手再次走向腿間流血的男子。大叫一聲将匕首送進歹人心窩。
随着刀尖深入皮肉,膽怯害怕的情緒,被仇恨屈辱取代。
趙楚悅尖叫着連補十幾刀,直到歹徒心窩處有碎肉掉下,她才呆呆傻傻癱坐在地緩神。
冰坑氣溫很低,落地的碎肉混着血液,很快凝固成小小的血冰河。
屍體的氣味引來,一路向前的星點紅光回頭。
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星點紅光越聚越多。歹徒一身皮肉瞬間被吞噬殆盡,有數叢巴掌大點的血晶蘭長出。
許是沒有吃飽喝足,星點紅光又往郁金腦門上鑽趴。
這完全不是普通植物生長進食的速度。
十分奇怪。
歲禾扯掉拂淵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準備纏住郁金腦門上,往外冒血的傷口。
誰料,拂淵一把将黑布奪回。留給歲禾一個,你敢碰他試試的兇惡眼神。粗暴的将布條綁在郁金額頭。
“你們儒劍宗的宗服,還真是……”歲禾掃量幾眼郁金的綠衣服,試圖挑起輕松些的話題,拉回陷入無盡自責的趙楚悅。
“啊?”趙楚悅面色灰白,起身拍拍衣襟,“哦,五長老常說綠色是為源源不斷的生機,故,儒劍宗的宗服是為綠色。它是不太好看,可寓意卻好。”
她勉強扯出一抹笑意,餘光瞥見拂淵不知何時,系在腰間的曆法宗宗牌。有種果然如此的淡定之感。
“都說曆法宗隻守死闆規矩,今日得見二位,驚覺傳聞斷不可信。”
趙楚悅掰開郁金嘴巴,塞進去一粒火紅色的回暖丸,保證他不會被凍僵。
前有救命之恩加持,後有拂淵對歲禾的恭敬。趙楚悅自然而然認為,無有身份令牌的歲禾,絕對曆法宗的一員。
“我觀二位資質不錯,居然也會被派來不周山,做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嗎?”
“呃……”歲禾觀察趙楚悅對血晶蘭的事并未露出訝異神色,蒙在白紗下的眸子滴溜一轉。“這就說來話長,你就當我們是敵不過權貴吧。”
話點到為止,趙楚悅心領神會,感同身受道:
“也是呢。能來此以身體為祭,誘引血晶蘭種子到不周山的苦差,都是些無權無勢的苦命人。”
她心底敬佩歲禾,此次行動又是絕對保密。所以口無遮攔,想到什麼說什麼。
“二位也被風雪卷送到此的嗎?”
一下子得到重磅消息的歲禾,愣愣點頭。果然啊,她倒黴後必幸運!
就在她心中升起小驕傲時,無聲無息的暴風雪在白毛妖的帶領下,驟然填滿冰坑。
所有人在眨眼間被雪色淹沒,繼而又被大風推搡前進。撞破冰坑與冰坑之間的冰壁,于虛空旋轉飛行不得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