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崖秘境,忘憂居。
高至小腿彎的忘憂草蒼翠欲滴,低矮栅欄圈圈繞繞。翻滾地雲,于其奔跑。
歲禾手裡舉兩根草,蹲身藏在細窄碎石道。一會兒探出腦袋觀望一番,一會兒鬼鬼祟祟前進幾步。
更加鬼鬼祟祟跟在她身後的比翼鳥,真的很想沖上去,啄她的屁股。
蠢人放着男人不去享用,跑到神經霸王花的地界來找抽!
鳥不提醒人。
鳥打算等蠢人被霸王花整慘,再通知拂淵來英雄救美。
然後……一切水到渠成……鳥用單翼捂住尖嘴,無聲大笑。
提着裙擺躬身前進的歲禾,措不及防回頭查看。
視線無有飄忽,直直鎖定比翼鳥藏身的草叢。
做賊心虛的比翼鳥,一頭紮進泥地,險些将自己活埋。
歲禾捂嘴,掐大腿。低低笑出聲前急忙轉身,貓着腰前進幾步。
她可謹記着漢子的話,不敢輕易露面,眯着一雙大眼四下搜尋,忘憂花的身影。
終于在草海中心,搜尋到唯一一株六瓣柑黃色忘憂花。她原本應該挺直的花杆,彎垂如弓。
傲然豎立的綠葉,耷拉在地。枝頭黃花破損不堪,俨然一副飽受摧殘的模樣。
“忘憂花也會有憂愁嗎?”
會與此地舉目盡是忘憂草,唯見一株忘憂花有關嗎?
花界,忘憂草為男,忘憂花為女。
花從草分化而來。
偷窺的歲禾放眼遠眺,腳下忽地一軟。擡腳垂眸,竟是一株長着花苞的忘憂花。
大喜過望之際,定睛細看。花葉枯黃,花莖軟爛,有淡淡惡臭。
花苞表面遍布千萬道鞭痕。
蹙眉含颦間,歲禾素手輕點,将死去的忘憂花送往極樂。
以神力目觀千裡。
草叢間有許多被人鞭打至死的忘憂花。
而且,此地忘憂草分化過很多次。為何隻有一株忘憂花存活。
是有人不想忘憂花存世?
還是忘憂族人在自相殘殺?
“怎麼到處都有腥風血雨?世上難道真的沒有桃源地嗎?”
歲禾雙手扶住栅欄,深深遙望眼草海中心那唯一一點黃。
如鴨子般貓着腰順着圈圈栅欄,向草海中心移動。
*
早來請見忘憂花的漢子,手裡捧着各色各樣的小野花。從滾地雲中,略顯嬌羞地跑出。
定在蔫頭巴腦的忘憂花前,“我也想有獲得你的機會,忘憂。”
他麥黃色的面頰,浮起兩團紅暈。
在忘憂仰視的目光下,趴在稍沾露氣綠地。雙手撐在下巴,将花束輕輕推放到忘憂花根邊。
“你怎會突然化形?”忘憂不解。
“我遇到個貴人。”
漢子不敢講出,他裝成忘憂化形的樣子去演戲。支支吾吾,“這都不是重點。”
頓了頓,語氣輕而柔,“重點是你願意給我機會嗎?”
藏匿在暗處的歲禾舌挢不下。
難怪漢子不讓她來,原來是有私心啊。
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她要摘取忘憂花恐怕難如登天。
腳下的鴨子步伐,不禁加快些。
“可……”忘憂的花杆更加彎垂,“可你不是我忘憂族人呀。”
她有氣無力地用窄細綠葉,指指周圍的忘憂草,“長老們要求我在族人裡面選,如此多人,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想一走了之,可族中花丁衰敗……唉……”
“忘憂族就數你最厲害,你就憑心意來,想選誰就選誰。”
漢子變回本體,一株平平無奇的小黃花,慢慢往忘憂懷裡依偎,“我不怪你。”
“我之前幫了一個大人物的忙,你若想走我便去求。”
兩朵花相對而望,氣氛漸漸,漸漸暗昧起來。
于兩朵花已不足十米的偷窺者,用兩顆草擋住眼睛。
“打……”聲如蚊蠅。
思慮再三輕咳兩聲,鼓足勇氣,正氣凜然高聲道:“打擾一下!”
漢子嘿呦一聲,變回魁梧人形,看天看地。兀自尴尬一陣,撥開歲禾擋臉的草。
“你咋在這呢?怪不聽話的,難怪你男人要整你。”
歲禾蹲在栅欄邊,跟個鹌鹑一樣,唯唯諾諾指指忘憂花。
漢子不明所以,完全忘記來時答應歲禾的事。
見此,歲禾又指指忘憂花。
“你……”忘憂惶恐,“你也想來求娶我嗎?”
她用綠葉捂住花蕊。
“不不不……”歲禾的聲音,淹沒忘憂突兀的哭聲裡。
歲禾抓抓頭發與漢子面面相觑。
“怪你。”漢子悄聲瞪視歲禾,“但也不能真的怪你,得怪長老。”
語罷,好半晌,忘憂才停止哭泣。
“你在煩惱擇婿?”歲禾蹲在忘憂前面,輕點她的花葉,冰藍靈光從指尖流進莖葉。
蔫了吧唧的枝葉精神瞬,又迅速萎靡下來。
“不用管我,我這是心病。”忘憂的葉子擰成一團,“族中可化形的漂亮青年太多,我實在不知如何選?”
“如何選都要得罪人。”
這話無異于告訴漢子,他沒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