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蒼抿唇，低頭瞧看血水坑。

四合霞光照耀下，水面映襯出來的那張冷臉，極不自然做出幾個傲然，不可一世的邪魅，輕佻表情。

視死如歸般，擡步往魔宮中去。

*

月沒參橫。

縱橫交錯，巍峨壓抑的魔宮，張燈結彩，紅綢飄揚。

尋甄懷抱拂玄牌位，坐在魔殿主位，親自拿起剪刀，裁剪“囍”字。

有侍衛匆匆忙忙，從側面進殿。俯身在他耳邊低語，“白秋水屢屢遇刺，過城門百遍而不得進。”

“找雲筝。”尋甄方才因拂淵死活不肯穿婚服，卻沒大鬧特鬧而惴惴不安的心，徹底放下。

“二弟可是不滿意兄長為你尋的親事？”

殿内客席，受邀而來的魔族大人物們，悄咪咪将目光投向副座，一言不發，冷如霜雪的“拂淵”。

祈蒼實在不知，該怎麼面對陰陽怪氣，幹脆甩臉子閉嘴。

翹起二郎腿，單手撐頭，阖眼斜斜倚靠在太師椅。做足了拂淵平時對待旁人，目空一切的倨傲姿态。

“噢……”尋甄掩唇輕咳，“該是等新娘子等久了心情不好？”

他拿起一包藥粉，倒入早早預備好的合卺酒，差侍女送到拂淵手邊。

“你且放心，我已經派雲筝去接應秋水了，若是再耽擱下去……”

未說完的威脅，被他的咳嗽打斷吞沒。

祈蒼暗暗咬牙，睜眼觑向一直保持躬身動作，等待他取酒的侍女。

本想下意識俯身去拿，轉而想起如今身份，隻好委屈侍女受累。頓了頓又覺拂淵脾氣不會如此好，猛地踹翻堆滿珍馐的桌案。

“滾！”

侍女吓了一激靈，跪伏在地。

“二弟還有何不滿意？”尋甄淡淡開口，“哪個男人不夢想有三妻四妾，你倒叫歲禾管的嚴，不如我賜你筆墨，寫下一封休書？”

他慢條斯理拿起手帕，細細擦拭拂玄牌位。時不時蹦出幾句，拂玄如何待拂淵好的話，在拂淵心底深埋隔閡刺。

祈蒼聽來，尋甄字字句句，倒像是在訴說委屈，痛斥一位父親的偏心。

年少時擁有，複而失去，才是最傷人心的。

“解藥。”祈蒼裝作沒耐心的樣子，冷不丁插話。

“剩下半顆，當做二弟入洞房的賀禮才好。”尋甄枯黃面容，難得笑的肆意張揚，“不如咱們先來欣賞欣賞你們的賀禮。”

他的視線掃向客席衆人。

兩邊一個都不敢得罪，他們木讷點頭，一一奉上賀禮。

城門口的納蘭複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在雲筝身影遠遠出現在實現之内，便立刻帶玄衛撤退。

雲筝唯恐出現意外，直接用高價買來的瞬行符，扔下白秋水自帶的幾車嫁妝，獨帶白秋水閃進魔殿。

他們來時，衆賓客剛好展示完賀禮。

假寐的祈蒼看到，紅衣蹁跹的白秋水，松散的坐姿都僵硬幾分。

“我也有一份賀禮。”雲筝拍手，三四魔侍擡上來一張紗簾輕擺的大圓床。

衆魔嘩然。

“周公之禮自然是在大家的祝福聲中完成才叫好。”雲筝扶白秋水坐在床邊，看向“拂淵”，“請吧。”

在場魔聞聲，目光牢牢鎖住“拂淵”。

“你素來自诩心善。”祈蒼硬着頭皮起身，接過侍女手中浮沫尚存的酒杯。戴在食指的骨戒輕敲在杯沿，有白粉撒下。

“如今舉動算什麼？”他走到白秋水身邊，心提到嗓子眼，兜頭将酒水淋下。

“自甘下賤？”

混雜白色藥粉的濕黏酒水，一些留在白秋水發頂，一些順流而下弄壞妝容。

“我的善心還在。如今舉動，不過是男子慣常用的手段。他們一般得意的稱它為，強取豪奪。”

她不氣不惱，輕輕擦拭掉面上濕漬，“神尊曾幾次三番救我于危難，我癡戀神尊合情合理，如今手段隻為追求心中所愛，何錯之有？”

“況且今神尊有求于我，秋水自诩不是聖人，做不到放過此次機會。”

言語之大義凜然，乍一聽還讓人頗覺有理。

祈蒼明白拂淵不是多管閑事之人，絕對是歲禾提過。于是模仿拂淵語氣，輕蔑道：“你能活到現在，是托歲禾的福。”

“我豈會猜不到？”眼看成敗在此一舉，白秋水不再裝失憶，“她讓神尊救我回去，不給我與她同等尊位，卻叫我做人盡可欺的侍女。”

“單論這點，可見歲禾是将尊卑刻在骨頭裡的，不是神尊良配。”